卢温微微一怔,有些讶异于姬羽细腻的心思、冷静睿智的头脑。
不过毕竟是在号称“东宫妖魔不敢近”的尚武阁当了十几年师长的人,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于是只是一瞬,卢温便恢复了常色,点头笑道:“不错,尚武阁内弟子的一举一动、以及整个西楚对尚武阁的看法,我们做师长的都一清二楚。”
姬羽看着卢温,有些不解。
卢温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生气,笑着解释道:“尚武阁,乃是西楚军武的发源地、根基,这里的弟子,每一个未来都是要上战场,历杀伐的。”
“战场是什么?那是没有人性的地方,那是只讲生死的地方,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为了从这里走出去的弟子,能够在未来少付出流血的代价,更加适应战场那样的残忍之地,我们尚武阁的一切,都是按照战场的规则来。”
姬羽挑了挑眉道:“弱肉强食?”
卢温斩钉截铁道:“不错,战场乃至这个世界都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森林,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适应这个规则。”
姬羽挑了挑眉沉默了,他忽然想起了前世游走天下那些所见所闻,于是心情有些不好。
卢温以为他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话里这些现实,于是拍了拍姬羽的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励:“你很优秀,今后多努力,必有所成就。”
姬羽摸了摸右手腕的镯子,心想:其实就是需要点耐心,不用太努力。
卢温见他眉头舒展,以为他听进去了,很是开心说:“今天是尚武阁公休日,反正你刚来,没什么事情,我便带随便逛逛,熟悉一下环境,看看你住所也是极好的。”
姬羽前世虽然走遍天下,但对这西楚尚武阁,还真不熟悉,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一长一幼,踏着木槿树间的大道缓步前行,有说有笑。
看着那浅阳下翠色浓郁的木槿树,姬羽忽然想起了伶月那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
那个小姑娘应该已经拿到那本剑经开始练习了吧?
……
……
自从姬羽离开的桐华宫变得更加冷清,就连那颗常青的梧桐树都枯了枝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小侍女伶月也不那么爱出宫门了,她仿佛变成了第二个姬羽,寡言少语。
白昼时折下一根梧桐枝,以枝作剑舞,一舞便是一天。
入夜时,便坐在台阶上,看着夜空发呆。
宫里不禁传出了“桐华宫”里出傻子的流言,甚至有宫中的下人还在私下里以九皇子姬羽入尚武阁会不会被活活打死为赌注开赌。
至于什么落水气绝后化茧重生、一道携着神仙境强者的飞剑千里而来化作手镯都成了一个笑话被抛之脑后了。
开什么玩笑,真是神仙境的大人物看重的人,会去一个小小的尚武阁习武?
起码都是龙兴原的学宫好吧?
相比于桐华宫的冷清,而刘贵妃所在的琉璃宫则是暗流涌动。
比起桐华宫,琉璃宫庭院里满园的琉璃花就将这座寝宫点缀的巍峨壮丽,宛若仙景。
此时,刘贵妃正慵懒的斜躺在玉塌上,那妖娆近乎完美的阿娜身段几乎足以让大部分男人为之疯狂,还好玉塌前有帘幕遮羞,不至于让那名太监鼻血狂飙,心猿意马。
但微风拂过,帘幕轻飘,其间风景,还是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热血上涌,即使那是一名不算男人的太监。
那太监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稳了稳心神说:“贵妃娘娘,梅妃家的那个小傻子去了尚武阁,没有遵从人字阁的‘三礼’,还把人字阁最不成器的陶小侯给揍了。”
“呵呵,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那日本宫几番算计还除不掉他,反倒让其得了陛下的宠溺,光凭着一把来历不明的飞剑,就妄称神仙境强者看重照拂,我看陛下是想‘兴国大业’想疯了。”
刘贵妃银铃般的声音从帘幕背后飘了出来,轻柔如雪,却又魅惑而温暖,让人闻之不禁心神一荡。
那小太监只觉口干舌燥,但却也不敢生出一丝不敬来,恭声道:“娘娘,许多年前总指挥使曾经有幸听过夫子讲课,亲眼瞻仰过神仙境强者风姿,既然是他的判断,应该不会错了。”
刘贵妃笑道:“我们西楚数千年都没有出过中六等巅峰和上三等的人物了,如今大秦于龙兴原横扫四方,神仙境强者不顾其强反倒怜其弱?”
“再说,那神仙境强者何等人物,他的弟子需要进入一个小小的西楚尚武阁修行?”
那小太监顿时陷入了沉默,算是默认了刘贵妃的说法,不过饶是如此,他的两颊还是有些滚烫。
刘贵妃忽然问道:“那尚武阁如今人字阁的军衔最高的是谁?”
小太监答:“从八品步武校尉王乐。”
刘贵妃思索了一下,说:“左中郎将王之秋之子?”
小太监点了点头:“正是!”
刘贵妃笑道:“既然梅妃家的那个小傻子不遵从人字阁的‘三礼’,想必是要和王乐对上的,你去点拨一下王乐,告诉他替我多‘照顾’‘照顾’那位小傻子。”
“遵命娘娘。”小太监领命退了下去。
帘幕后的刘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锐芒,喃喃自语道:“梅妃你以终生幽禁冷宫为代价、你女儿以入司礼监学习礼仪成为和亲人选为代价,都想保这个小傻子的命,可本宫还是想杀他啊,不然本宫睡不着。”
……
……
夜里的西楚皇城比白日里的巍峨多了几分瑰丽,灯火通明的街景似是动人的姑娘,让人一见如故。
在紫云街,更是酒楼歌馆林立,其中的酒色之气,光是走在街头巷尾便能感受到。
那依稀飘来的靡靡之音,让每个行人都不禁心猿意马。
风花楼,是紫云街少有的几座上等歌馆之一。
此时“黄”字号包间内,王乐正带着那一帮爪牙在里面饮酒作乐,与那粉头说着风花雪夜之事,好不雅兴。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正和粉头谈情的王乐顿时变了脸色,旁边的少年看到,急忙安抚道:“乐哥儿别生气,我们且先看看是谁这么不识抬举。”
说着,他连忙起身去开门。
王乐端着酒杯,眼睛眯了眯,隐有凶戾之气。
门一开,就见一只瘦猴子模样的少年红肿着脸颊,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王乐的大腿,然后哭诉道:“乐哥儿,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此人,不是陶小侯又是何人!
他那样子,真是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王乐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陶小侯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开始狂吐苦水:“乐哥儿,白日里我不是奉你的命令好好教教那小子‘三礼’是什么,结果,那小子诡异得很,反倒把我给打了。”
说到最后,他那张丑脸上竟然又露出了那难以启齿的羞涩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