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镇抚司卫所密室。
“参加指挥使大人!”
跟在暗影身后的萧山,一进门便半跪恭敬行礼。
坐在梨花木长桌后的锦衣卫指挥使沈忠,轻点了点头,面上挂着一贯的假笑。
“回来啦,案子可有进展?”
见指挥使如此开门见山,萧山直接从怀里拿出账本与书信,依旧保持半跪的姿势,低头,双手举起,沉声道。
“回大人,这是在彭知县遇害前,最后住过的客栈找出的账本与书信,小人事先略看了两眼,因内容涉及过大,小人不敢转手他人,一路亲自护送,更是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站在一旁的暗影,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递给沈忠。
沈忠打开书信,迅速翻看,越看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看完书信,接着打开账本,脸上的表情冰冷到了极致。
一时间,整个密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很多,半跪在地上的萧山,与站在一旁的暗影,都默默的忍受着这来自指挥使大人释放出的杀气。
少倾,翻看了几页账本,沈忠猛地一掌拍向木桌,沉声喝道。
“找死,这些人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见沈忠发怒,两人态度更加恭敬,低垂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片刻,收敛起情绪,这才把视线移到依旧半跪在地上的萧山身上。
“起来吧!”
“谢大人!”
萧山态度恭敬,接着起身站在一旁。
“你既已看过书信,便也知道其中厉害,很多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这万通钱庄,本是开朝后,皇上命我私下建立的,当时新朝初立,国库空虚,偏又灾情严重,处处需要银钱。
当今圣上乃是明君,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也只能私下设立多家钱庄,我则利用锦衣卫的强权,要挟富户世家把银钱存入那万通钱庄,且五年之内不准取出,这才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后来,国库充盈后,当初所有存放银钱的人家,也都退还银钱并补偿了各家损失。
想不到当初为了解救穷苦百姓而建立的钱庄,如今却变成了皇子们争权夺位,大臣们谋求私利的工具。
真是可悲,可叹啊!”
说完,沈忠罕见一脸悲痛。
这样私密的事,指挥使大人竟轻易的说与他听,萧山心里惶恐,面上不动声色。
接着,沈忠话锋一转。
“听说你近日娶亲了?也是,算算今年你也二十有六了,确实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
似想到了自己那惨死的妻子,沈忠脸上悲痛之色泛起。
萧山闻言,却是心中震惊,本以为自己做的很是隐蔽,却不想还是没能逃过指挥使大人的双眼。
“你也不用害怕,当年你救了我的性命,这些年来,我自是把你当做自己人的,自然你的事,我也会多关心一些,放心吧,萧老太太与你那新婚妻子,我自会派人暗中保护。”
萧山再次半跪恭敬行礼。
“多谢大人关心!”
该说的自然都说了,沈忠对他随意摆摆手。
“罢了,退下吧,这两日你且与暗影一起,不要出现的众人面前!”
“是,大人!”
萧山与暗影皆行礼。
“都退下吧!”
背对着二人站立,沈忠头也不回道。
待两人走出去,他似幽幽说了句什么,那声音太轻,离开的两人未能听到。
知那书信的重要,并未多做停留,他当晚入宫禀告皇上。
锦衣卫素来有直接上达天听,且随时随意入宫的权利。
看过书信后,康华帝景擎宇是如何暴怒,也只有御书房当值的太监与沈忠知道。
但在锦衣卫与康华帝身边的龙影卫的干涉下,这件事并未走漏一点风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次日早朝,太和殿前。
并未收到任何消息的各位大臣,一如往常的昂首挺胸站着,亦有三五成群低声闲聊的。
“皇上驾到!”
司礼太监恭敬庄严的声音唱道。
“跪!”
群臣百官皆跪地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康华帝走到主位龙椅坐下,低头目光扫过站在左边最前面的皓王
‘这家伙最近好像又吃胖了,都快赶上朕了!’
正跪在地上的皓王,猛地浑身一颤,脸上的肥肉顿时抖了几抖,这一大早的,父皇怎得又盯上自己了,最近他好像没犯错啊!
略停留一会儿后,康华帝又把目光移向正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瑜王身上。
‘哼,你这个家伙想钱想疯了吧,手都伸到朕口袋里了,今日还不得好好给你治治!’
本来还在暗自嘲笑皓王的瑜王,察觉一股凉意袭上脊背。
‘父皇,该不是发现什么了吧?不,不会的,卫云向来办事隐蔽,他说没问题,就绝对没问题!’
稳了稳心中的慌乱,慢慢镇定下来,恭敬的跪在地上,任由父皇打量。
却不知他脸上神色虽是转换飞快,却还是被坐在主位的康华帝一幕不拉的收入眼底。
当今皇上,绝对算得上是位勤政爱民,忠厚任恕的明君,虽对待皇家子弟有所偏颇,但终归是瑕不掩瑜。
今日迟迟未被叫起,一时间众位大臣皆心有思量,暗自盘算最近发生的大事。
半响,看够百官表情的康华帝,对一旁的太监总管略使了个眼色。
一边恭敬站立的太监总管立刻会意,接着抬头挺胸,尖细洪亮的声音唱道。
“起!”
这一声,仿若一张特赦符,朝廷百官齐声道。
“谢皇上!”
众人方一站定,康华帝立刻从身边的小太监处一把抓过昨晚沈忠送来的书信与账本,狠狠扔到瑜王的脸上。
正在庆幸躲过一劫的瑜王,一个没注意,结结实实的被砸个正着。
“老二,你好大的狗胆!”
被砸的有点蒙了,瑜王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却反射性的跪下,委屈道。
“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说说看,你冤枉什么?”
敢在朕面前耍心眼,你还不够格,康华帝更是气的牙根痒痒,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瑜王。
直直跪下的瑜王,顾不得双膝传来的疼痛,低垂着头,眼角向右一撇,似在暗示什么,却也不敢去翻看父皇扔下来的东西。
康华帝扔下去的账本自然是原版,只不过封皮被萧山稍稍处理过,是以瑜王一时并未察觉出来。
见他眼神恍惚,康华帝顿觉怒气冲天。
“看什么看,今日跑不了你的,也跑不掉他们的。”
说完,使劲拍了下髹金雕龙木椅,接着站起,面如冰霜,语气严厉。
“小东子,宣旨!”
站在康华帝左侧的太监总管东公公,同情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瑜王,上前一步,沉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云峰县知县彭方舟全家遇害案,系另有隐情,且牵扯朝中,牵连甚大,今令顺天府,大理寺,都察院主审,锦衣卫全权辅助,半月内彻查此事;
另有彭方舟弹劾瑜王极其手下官员,利用万通钱庄套钱贪墨之事,交由刑部主审,睿亲王与大学士谢哲文协审,且牵扯其中的大小官员,皆按律严办,钦此!”
宣完,东公公立刻恭敬严肃的收好圣旨,捧在手里,弯腰后退一步,站到康华帝左侧。
“此两件案子,即日开审,凡涉及其中的皇亲官员,直接处置,不必报与朕,任何人不准求情,若有说情者,按罪同处。”
说完,康华帝气的一挥袖子。
“哼,退朝。”
话毕,身后司礼的小太监立刻唱道。
“退朝!”
百官跪,齐声道:“恭送皇上!”
群臣跪拜间,康华帝一脸怒气带着太监宫女们离去。
最前面的瑜王,跪爬着向前几步,大声喊道。
“父皇,儿臣冤枉啊,冤枉啊!”
但他的喊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众人的声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