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看看时辰。
婚期还早,此事只能另做打算了。
如是想着,也不再纠结,起身出门,向外走去。
最近朝中,大皇子皓王与二皇子瑜王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锦衣卫中的千户几乎全被外派查案,两龙争斗,伤及的大小鱼虾数不胜数,诏狱都关不下了,只能借刑部的大牢关押犯人。
如今,整个京城,四处游走托人办事的越发多了,但萧山素来只是冷眼观看,很少参与其中。
他虽为锦衣卫,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贪法的事只要犯在他手里,定是要查个清楚明白,且如实上报皇上。
牵扯到党争的,他却不能那般肆意。
小鱼小虾也就随他们做主了,真正事关紧要的大臣,不用他出手,自有两派官员抓住不放。
卫所今日,倒是冷清许多。
方要走出大门,身后便传来暗影低沉的声音。
“萧千户,指挥使大人有请。”
暗影,人如其名,是锦衣卫中最神秘的存在,且只效忠皇上与指挥使两人。
他们有自己的编制,平时不与挂职的锦衣卫打交道,只在特殊情况下参与办案。
萧山心中咯噔一下。
转身后,却不见说话那人。
低头掩住眼眸中的精光,萧山抬脚向前走去。
穿过前堂,越过庭院,后院中堂最大的屋子,便是指挥使大人办公的地方。
“萧千户,这边请!”
萧山正欲向正堂走去,暗影的声音再次传来。
原来是私下召见,难不成有隐秘任务。
锦衣卫要领,不该问的不问。
两人穿行在卫所内,萧山跟在暗影身后左转右转,最后来到北镇抚司档案室门前停了下来。
进入屋内,萧山低垂着脑袋。
那暗影出手很快,几乎眨眼间便打开了暗室的门。
“萧千户请进,指挥使大人在里面等你。”
萧山对他点了点头,抬脚向暗室走去。
入口在进屋右边屏风后,一张简易的软塌下。
在锦衣卫数年,他参与抄家的次数,自己都记不清了。
各种机关暗道也见过不少。
像指挥使这样,把暗室设在床下的,却也是极少的。
萧山走进一看,知设计这个暗室的人,绝对是此中翘楚。
只见那屏风后的软塌,半数自动抬起,入口窄小,只能供一人进出,平整的台阶通向下方,几阶之下便是转角,因此并不知下面有多长多深。
没敢多做停留,抬脚弯腰,屈身进入。
刚进去略有些黑,一过转角,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一人多高,一米左右宽的甬道出现在眼前。
轰的一声闷响,入口忽的被关闭,身后立刻漆黑一片,只有面前摇曳的烛光,照射到他身上,映落在地上的影子。
收回心神,萧山一脸冷然,面无表情的顺着甬道向里探去。
左拐右拐,大约过了半刻钟。
视线再次变得开阔。
这是一间半大的厢房。
右边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简易小床,正对着入口的是一张长桌,对面站着一位年过不惑,样貌平常,留着平整胡须,身着赤黄圆领补虎豹常服,头戴乌纱帽,腰系青黑佩玉銮带的男子。
此时他正拿着毛笔写信。
只见他下笔的速度很是利落,书写起来也是一番行云流水。
萧山上前恭敬行礼。
“指挥使大人,您找我!”
此人正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沈忠。
“你来了,却是有点事要你去办。”
萧山不敢抬头,另一只脚也跟着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道。
“请大人吩咐,小的定当全力以赴,誓死完成任务!”
那沈忠并未立刻叫起,手中书写的速度丝毫未曾减慢。
半响,收笔吹干,折叠装起。
锐利的眼神直视眼前跪着的男子,一丝精华乍现,还未待人发现便瞬间消失。
沈忠拿着信转身绕过长桌,来到萧山面前。
弯腰扶起跪着的人。
“你跟我还这般?当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哪还能坐上今天的位子。”
萧山低头拱手恭敬道。
“大人您洪福齐天,若无您的提携,萧山今日还是京城街头的乞丐,说不定早已饿死,自是要报答您的赏识提拔之恩。”
沈忠轻笑,伸手递出信件。
“这是给在天津卫办差的伍佥事的,你带给他。”
萧山接过信,放入怀中。
“是,谨遵大人吩咐。”
沈忠收起笑容,抬手拍着他的肩膀。
“这件事只是顺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收回手。
“想必你也收到消息,皇上钦点的云峰县知县彭大人一家失踪的事,现下这件差事落到我们锦衣卫手上,明面上我会安排四人去云峰县上下探查,实际上他们只是幌子,你才是最后的王牌。”
沈忠转身走到长桌前坐下,语气猛地严肃起来。
“我要你暗中调查彭大人一家行踪,若是有变故,定要查清前因后果,无论其中牵扯何人,查清真相,素来报我。”
说着,长叹口气,语气也变得缥缈。
“这是皇上的意思,就算查到朝中或者王爷皇子身上,也要有个结果,切记,你只需查清原委,暗中上报于我即可,不必过问其他。”
萧山略一思量,便明白皇上的意思。
岁月催人老,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新帝,他也有害怕的一天。
早点立了太子,不就没这多事了,真是不懂上位者的心思。
“是,大人,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沈忠仰头靠着椅背,闭上双眼,似在思索些什么。
半响,才听他说道。
“皇上此次给了三个月的时间,我记得你老家安阳县与云峰县相邻,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你那老奶奶吧,我知道你的顾虑,自会帮你隐瞒,但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京城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呢!”
“你出京后往南走上两日,再从扬州转道北上,对外我会宣称派你去江南调查前段时间的邪教案,你自己注意保密,切不可走路风声。”
萧山再次半跪行礼。
“是,遵命。”
沈忠疲惫的摇摇手。
“去吧,走到出口敲三下,自有人给你开门!”
再次拱手行礼,接着便退了出去。
离去前,似瞥到沈忠眼角溢出的泪水。
哎,都是可怜人。
这也是萧山多年不敢娶妻的原因。
指挥使大人那样的官职,尚不能做到的事,他萧山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