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王上,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鬼的样子啊……”黄泉奈落扯扯秋意椋月的袖子,不安地左顾右盼着,和旁边这个身材瘦小,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一点畏惧模样的少女相比,个子要高上一头的少年金棕色眸子里“恐惧”二字刻的一清二楚。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失踪者了。”椋月波澜不惊地路过一个怎么看都绝对不像是玩具的骷髅头,破烂的大门吱嘎一声自己打开了,她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要是害怕的话就先回去吧。”
奈落咽了咽口水,满脑子都是以前看过的各种僵尸和吸血鬼的故事和电影,“不,不了,不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要紧的,”椋月从破烂的木板上跳过去,一边检查着花纹早已脱落的壁纸,“害怕的话就到外面等我吧。”
“我才不怕呢!不就是僵,僵尸吗,冰凉凉的滑腻腻的会动的尸体什么的……”奈落的声音越来越小,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紧紧地跟着椋月。
这座别墅看起来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居住过了,精致的木头桌子上早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挂钟被仅剩的一颗钉子撑在墙上,永远的定格在了12点50分,表盘上的玻璃全碎了,看样子曾经被人狠狠地撞击过。所有的门都是坏的,上面有着奇怪的尖锐划痕,布满尘土的家具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好像爆发过一场大的争吵,走过吱呀作响的地板,许多老鼠从木板下爬出来向四面八方惊慌逃窜。他们继续走着,一股淡淡的臭味从阁楼的小门缝隙中飘出来。
“王,王上,恐怕这里就是……”奈落故作镇定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慌张。
椋月看也没看他:“留在这里。”她说。三两步就走上了阁楼,留下奈落一个人在楼梯口尽情发挥着不应发挥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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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很冷,仅有的一扇天窗被木板封死了,光线很暗,臭味也愈来愈浓,椋月轻轻皱了皱眉头,捂着鼻子往里走,不停地摆着手驱赶着一堆一堆的苍蝇。阁楼不长,恶心到让她有些想吐的气味告诉她就是这里了,她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眯起眼睛检查着眼前的惨景。
这是最恶心的集合体,这里大约堆了四五个人,全部被肢解,一些折断的四肢已经干硬,直挺挺的,另一些甚至还是半腐烂的状态,数不清的乳白色蛆虫快活地在暗红色的肉上蠕动着,被挖出来的眼珠滚落的到处都是,黏糊糊的体液和血液几乎将整个地板染红,腐烂的味道,血液的腥味,苍蝇和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椋月后退了几步,身体先一步做出了恶心的反应,胃很不舒服的翻腾起来。
反胃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里被肢解的人,不管是人类还是魔族,全部都是身材很相似的女人,四肢被切下,左眼被挖出,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除了自然腐烂以外却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恶趣味吗,还是别的原因。
先下去跟奈落说明一下情况吧,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椋月真的快吐出来了,她在看起来干净一点的稻草上蹭了蹭鞋上的血迹,准备下楼。
最近一个失踪者是在四天前,如果她已经遇害了的话,那么可能那个凶手还在这里,等着对下一个被好奇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吸引来的倒霉蛋下手,他会在哪里呢……作案动机又是什么。椋月漫无目的地分析着,注意力有点涣散,直接导致了她忽略了头顶掠过的一抹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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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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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王上,上面什么情况。”奈落看到椋月安然无恙,终于松了口气,向出现在楼梯口的她挥挥手。
“上面……”
究竟发生了什么,奈落恐怕暂时没有机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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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她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杀意。椋月转身想躲却已太迟,蜘蛛将利刃深深地扎进了她的手臂。此时她才看清了眼前的这个生物的真面目。
深紫色的长发凌乱不堪,本来应该是左眼的地方却只有一个漆黑的空洞,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是一件衣服的衣服。目光转向握着短刀的手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之前在阁楼上看到的残缺尸体是怎么回事了。那几乎不能被称为手臂,泛着可怖的青紫色,皮开肉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翻出来的肉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风干,整条手臂看起来可怕又奇怪,同样情况的双腿颤抖着,似乎已经再也无法承受主人的重量。看起来随时都会轰然倒下。
那个怪物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透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疯狂,她大吼着,看起来完全疯了。
“给我,给我,给我给我给我!!把你的手,你的腿,你健康的一切都给我!!”
她似乎看不太清东西,接下来的一系列杂乱无章的攻击很轻易的就被椋月躲开了,椋月跳到一边,对她的兴趣明显比对自己的伤要多得多,倒是奈落被吓得不轻。
“王上您没事吧!快点包扎一下!不不不等一下这刀上有没有附着毒还很难说,真是的这种关键时刻无名那混蛋怎么不在啊!”
“安静点奈落,我没事。”椋月轻轻呵斥着。
怪物似乎终于意识到猎物已经逃出了自己的手心,她摇摇晃晃地靠近,打算进行第二次进攻,同时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得,得赶快了,要来不及了,再不弄到手的话,不,不行,快,快,手臂,眼睛,双腿,完整……”
“什么来不及了。”椋月问。
怪物吃惊的抬起头,似乎对椋月还站在那里表示不解。“来不及了。”怪物痴痴地重复了一遍。
“什么,来不及了。”椋月心平气和地又问了一遍。
“给我,给我,我已经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一滴浑浊的泪从怪物模糊的眼睛里流出。
“王上小心!”
怪物跳起来,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将匕首刺向了椋月。椋月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缓慢刺来的匕首,鲜血顺着脏兮兮的匕首往下流。怪物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腐烂的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哈,哈哈……只要能得到你的手臂……我就能活……不想……不想……”怪物虚弱的傻笑着,笑声越来越微弱,慢慢转化成了哭泣。
“给我吧……求求你给我吧……我不想……我不想死……我不想……”哭声越来越大,怪物彻底崩溃了,她已经明白眼前这个魔族的实力至少比自己强太多了,自己的最后的一丝希望就在刚才,灰飞烟灭。
“为什么要哭。”椋月问。
怪物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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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她不断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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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在哭泣的时候,这通常表示他们很难过,无名曾这样告诉过椋月,她很努力的将它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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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不想……不……不想……”声音逐渐微弱,身体也开始渐渐不听使唤了,大脑发出抬起手的命令,手却已经不会再给出哪怕一丝的回应,下半身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保持清醒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难了。怪物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这幅令所有人厌恶,也令自己厌恶的身体,终于要结束了。她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眸子里那抹冰蓝的身影慢慢变浅,又变深,然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大脑跟她说它累了,想要休息了。一切都渐渐变得漆黑,接下来便什么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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椋月并没有表现出同情,或是像奈落那样的厌恶,事实上,她什么表现也没有,一如既往。她只是长久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为了活下去而来攻击她的女人,这个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攻击她,想要活下去的女人,这个哭的一塌糊涂,深陷绝望的女人。
“奈落。”她终于开口了。
“真的要这样吗,王上,我不觉得她会感激您。”奈落走了过来。
椋月没说话,只是默默转身。“走吧。”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