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唐武宗五年,既公元八四五年。唐武宗本就厌恶像蛀虫一样的耗费天下财物的和尚尼姑,加之道教得势,道士赵归真等人又极力劝说唐武宗废佛。于是唐武宗在这一年下令拆毁山野之间的寺庙,只上都长安和东都洛阳各留寺庙两所,天下各镇凡节度使和观察使治所以及同州、华州、商州、汝州各留一所佛寺外,其他各处寺庙均令官府拆毁。除准予出家的少数僧尼外,其他僧尼全部勒令还俗——这其中也包括了大秦穆户(既摩尼教)和袄教的僧人。一时之间,天下震动。但见天下各处拆庙的拆庙,勒令还俗的还俗,到处一片破败凄凉景象。
姬无为等人从潞州出发时,便已见许多寺庙被毁,许多和尚和尼姑被强制还俗。然而潞州是个兵城,寺庙并不多十分多,等潞州一过,进入幽州境内,便见到处残垣断壁,人心惶惶。姬无为此时身上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不能下地行走,可吃饭穿衣之类的活已经能自己干了,可他一来沉溺于陈雪怡和小绿的温柔照料,二来也不喜见僧哭尼嚎的场景,便装作伤势不轻的样子,由得两女伺候着。而陈雪怡和小绿虽然心中想着这般伺候一个男子不妥,可已经情到深处,顾不得许多了。一路上三人有兵士保护,有马车搭乘,甚是安逸,这中间眉目传情、儿女情长的场景自然少不了。
一行人这般行了月余,便已进入山东境内。那山东是孔孟之乡,文学之风甚盛,然在隋唐之际,此处经济发达,加之统治者崇佛崇道,因此整个山东地界庙宇道观随处可见。唐武宗此次灭佛行动,自然也波及到了这里,随处可见的残破庙宇、成群结队被官府强迫还俗的僧尼,无不诉说着唐武宗灭佛的残酷性。
姬无为知道这段历史,也知道虽然唐朝时期虽然过多,空耗天下财物,可更明白这其实是一场权力的斗阵,这其中不光涉及到庙堂之上的权力争斗,也涉及到了宗教之间的斗争。他是个处在这场纷争之外的人,虽然同情僧尼们的遭遇,可毕竟和自己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因此上也仅仅是同情罢了。
这一日,一行人于正午时分进入齐州城内,姬无为看天色,便吩咐带队的军官寻找打尖的地方。那军官本姓郭,叫郭玉宝,后来为了巴结王宰,便拜在王宰门下做了义子,将姓也改为王姓。那王宰虽然为人不怎样,可对姬无为却不小气,临行时给姬无为的盘缠黄白之物加起来,怕有上千两之多。姬无为对于这些意外之财虽然不看重,却也明白钱能通神的道理,因此上一路走来,用金银将这一队官兵收买的服服帖帖——而郭玉宝之所以将改姓之事说给他,正是银两的威力。此时他听姬无为吩咐,自是不敢怠慢,过不多时,便将马车停在一处酒楼前,便要吩咐手下人抬姬无为上楼用饭——这是一路上的惯例了——不料姬无为却摆了摆手,让他带着两女和手下去,自己懒得上去了——这也是长有的事,有时姬无为懒得去,便以伤痛为借口,让人将饭食带回来。一行人自然不以为意,安顿好马车便离开了。
姬无为其实不是懒得进去,而是自从进入山东地接,便开始迷茫起来。从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朝代,便觉得不知明日之事,在陈府还好说,毕竟有个教书的差事,虽然最后书也没教成,可又接了陈老爷子嘱咐的这个事情,最起码知道自己要去干嘛。可此时离历城愈来愈近,眼见自己的差事又要完成了,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有时想,如果不是莫名奇妙的来到这里,自己此刻还在三尺讲台上口若悬河的给学生们上课呢。虽然那样见不到中唐时期的场景,也碰不到程雪怡和小绿两女,可毕竟自己不会对未来感到迷茫……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得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马车前面的帘子掀起,一个瘦小而慌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见到他也是一愣,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却听远处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快追,莫让妙玉小尼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