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欺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踩在冰冷的雨水里,车灯晃花了她的眼,她抬手挡住刺眼的光,同时也遮住自己的脸,指缝里依稀能看见,那里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安远浑身的的西装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冷的像冰一样,但他站的笔直,没有一丝瑟缩。金边眼镜被摘下拿在手里,上面全是水珠。头发贴在额前,半遮住了深邃的眼,在他皱起眉头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把大黑伞移了过来,下面的人娇娇小小看不清楚,脚下踩起的水花倒是溅的老高,让人看的一清二楚。
“请问你找谁?”
隔着一层铁门,伞下的人终于露出了脸,裹着一件大衣,清秀漂亮,在重重雨幕下显得有些单薄。
两个人隔着巨大的铁门相对而望,雨幕落在中间,遮挡了视线,二人只能依稀看到对面的人影。
安远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夏子欺一愣,淡淡开口:“可能吧。请问你找谁?”
没有纠结于刚刚的问题,安远问:“我找安然,她在你家,对么?”
“你是,她哥哥?”
“对。”
“她在里面,我给你开门。”巨大的铁门被拉开,两个人走在院子里,夏子欺拽住离自己八丈远的安远,踮脚,举高手里的伞,一半撑到了安远的头上,说:“伞。”
安远身体先是一僵,靠近,接过了雨伞。
“我来吧。”
夏子欺看着明显比刚才更高一截的伞,又看了看比她高两个头的人,在内心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还没成年,还会长高的。
安然在客厅里等的有点无聊,正准备出去,就看到了令她毕生难忘的惊悚一幕。
那是,安远那个鬼畜!?
“安远?你怎么在这儿?”安然吓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安远冷冷的目光往过一飘,眉毛一挑。
很好,面色红润,看来,这几个小时,过得很是滋润。
安然从那个眼神里看到了无尽的阴森,讪讪笑道,“哥。”
那表情是极尽谄媚之能,竭尽恭维之力。
“很好,没淋雨。”
安然身体一僵,她是没淋,但是她哥淋了啊,没看见这还往下滴水呢么。
夏子欺换了鞋,把裤腿挽起来,露出白皙的脚踝和小腿,脚趾被冻的通红。
看安远还站着,递给安远一双拖鞋,安远淡然的伸手接过。
安然在旁边看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她哥,不是有洁癖么?
怎么跟人站那么近?
怎么还接过了拖鞋?
这种诡异的想法让她飞快的从见到魔王的恐惧感中逃出,认真的观察着自己的哥哥。
吴妈端了一盘菜出来:“小姐,谁来了?”
“我同学的哥哥,再添一双碗筷吧,吴妈。”
“知道了,小姐。”
看着站在门口不动身上往下滴水的安远,夏子欺思索:“安然哥哥,你进来吧。我爸爸有没穿过的衣服,你上去洗个澡换一下可以么?”
安然哥哥?
这个称呼倒是新奇。
“好的,谢谢。”
临上楼时,安远瞥了一眼偷偷看着他的安然,见她没有垂头丧气,反而兴致勃勃的跟了上来,心中涌现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这个便宜妹妹又要开始作妖了。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她要作什么妖。
安然始终跟安远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明亮的眼睛一直在夏子欺和安远身上巡视着。等安远去洗澡之后,伸手拽了拽夏子欺的袖子:“小黎,你们打一把伞回来的?”
夏子欺点点头。
“这样啊。”这三个字过后,安然不说话了。
自己的亲妹妹都要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竟然跟一个陌生人打同一把伞,这个距离,有情况啊!
看来,她翻身的机会到了!哈哈哈哈……
四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上,夏子欺和安然不说话,一板一眼的吃着饭。
江父和安远倒是相谈甚欢。大都是一些商业上的事情。而江父也是越看这个后辈越喜欢,年轻有为,见解独到,阅历丰富,没有一点现在那些年轻人身上的浮躁之气,对商业有着无与伦比的敏锐嗅觉。
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样子。
饭后,安远有礼貌的告别:“叔叔,天也不早了,我就带安然先回去了。”
江父看了一眼外面,说:“外面雨太大了,已经晚了,你们今天就先住这里吧。”
安远温润有礼:“会不会太叨扰了?”
“不会不会。”
安然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人分外安静,夏子欺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小黎。”安然咬唇,泪眼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安远,面上满是恳求:“今晚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夏子欺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安远:“这么怕?”
“嗯。”安然点点头。
安远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两个女孩儿笑笑闹闹走上了楼。
夏子欺洗完澡出来,盯着空空的房间,有些呆愣。
人呢?
不是说今天要跟她一起睡么?
寻找一圈未果,夏子欺站在客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刚洗完澡是不是不能去敲陌生男人的门?
但是,这是在她自己家,应该没关系吧?
那她,到底敲不敲?
夏子欺抬手,门却从里面开了。
看着面前愣住的男人,夏子欺放下手,这不是她敲的门,是门自己开的跟她没关系。
“你有事?”靠在门框上,安远问。
他还真不认为,这个姑娘是来勾引自己的。别说这是她自己家,就是她穿的这身严严实实的睡衣,看到他眼睛里完全没有一丝迷恋的眼神,除了那张好看的脸,真没有哪一点是用来勾引他的。
夏子欺说:“安然是不是在你这里?我找她睡觉。”
安远:“你睡这么早么?”
夏子欺从楼上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钟,分针正好指向三十,九点半整。
“早睡早起身体好。”
安远侧身,禁欲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任谁看了,都要疯狂:“她就在里面,你进来吧。”
可惜,遇上一个不解风情,外加警惕性极高的人。
夏子欺退后一步:“为什么我要进去,直接让她出来跟我走不就好了吗?”
“……”
这个回答,安远给满分。
“我和她还有事情,你可以进来等她。”
夏子欺侧头:“好的。”
她说过,要保她平安的,当然得进去了!
安然像一只鹌鹑一样乖乖的坐在了客房的板凳上,完全失去了往日里身为大小姐的张扬,看上去分外的可怜。但实际上,那双低下头的眼睛里,精光连闪!
“小黎,你来啦!”安然高兴的抬头。
为了证明她的猜想,她可是什么都不怕的!她还想怎么把夏子欺弄过来呢,正主就自己送上门了,能不高兴么。
“嗯。回去睡觉了。”
“啊?可是……”安然可怜兮兮的看了安远一眼,夏子欺也跟着看过去,不自觉的挡在了安然身前,对上安远。反应过来后一怔,将对安母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夏子欺眼神怯怯,里面有水汽氤氲:“安然哥哥,我不是故意不让安然给家里打电话的。”
安远看着前面说哭就哭,说委屈就委屈,眼底却没有一起情绪波动的少女,心中暗笑。
本来还以为是一个文静乖巧的人,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所以,是你,害我一直找她找到现在淋雨淋到现在的?”安远的神色陡然冷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