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姜心里暗骂,垮着小脸道:“这是长者所赐,文姜不敢随便拿来玩耍,公主若觉得文姜诚意不够,那我就再押上一只戒指如何?”
庆阳公主不依不饶:“你们这些小姑娘没个经纪,身上一针一线皆是长者所赐,为什么别的押的,这个就押不得?”
知道未出阁的闺秀没有闲钱还强逼她们献出心爱之物,这庆阳公主真是为难人,丝毫不将道理,更何况看那璎珞的品相,尽可以传家了。
旁人不敢,庆城公主见了刚想开口,陶文姜却淡淡一笑,将璎珞摘了下来道:“公主所言极是。”
黄氏松了一口气,庆城公主暗暗点头,唯庆阳公主被憋住了一般,百般手段都尚未使出,敌人却搬空了城池早就跑了一样。又看文姜将那璎珞放入红色锦绣盘中,忍不住道:“陶姑娘看不起承恩公府吗,笃定了红队会赢。”
陶文姜怯怯的看向公主:“要不然我押黑队?”
庆阳公主又噎了一下,她是笃定自己表弟能赢的,如果陶文姜也跟着押黑队,这璎珞岂不是飞了,这丫头不是向来掐尖吗,怎么这时候这样犹豫不决,这还是当初在公主府大开凶戒,扇飞五六个千金的魔星吗?她冷冷的转过脸去,咬牙道:“随你。”
陶文姜像真的在权衡一般,一会儿将那璎珞作势放入红盘,一会儿又看看公主的脸色转向黑盘,如此几个来回只看得庆阳公主七上八下,青筋毕现,她才终放入红盘之中,庆阳公主卸下一口气,再也不肯看她一眼,就这么一息的功夫,她已经按捺不住要冲着那张花容仍茶杯了。
旁人只当陶文姜被刁难心中紧张,唯有庄秀忍笑忍得辛苦,她借着喝茶掩饰嘴角上扬,这人世间有趣的人,有趣儿的事那么多,她若执意沉浸在无法改变的困境中就太不值得了。
小太监们整理好抵押物,照例高举着丝绸盘子绕行一周,行至整装待发的武安侯处,手指似不在意的碰了下那支璎珞,看了一眼武安侯又埋下头去。
武安侯会意,一种喜悦从里而外慢慢滋生,虽说上次不欢而散,但她应是没记仇,不然也不会押了他能赢了,只要不记仇,闹些脾气也是无碍的,他受得起!
马场上突的战鼓敲响,华明澜常年军营征战,下意识的就紧绷起身体,肃杀之气尽显,原来东西两边的球门旁,黄嘉案,许子扬各执鼓槌,咚咚咚的鼓舞士气,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是大而深的学问,可又能相通,单听着鼓声如同雷鸣,震撼全场便知这击鼓之人平日里也必善于骑射而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且看他们长袖飞舞,玉带束腰,端的是赏心悦目,担得起一个礼字。
庆阳公主目不转睛,旁边知事的伏在她耳边道:“那东边儿击鼓的是学士府的公子,许子扬,京里人都说他是下一个文曲星呢,那西边儿击鼓的就是黄嘉案了。”
庆阳公主朝场上多看了几眼,心道:“驸马虽好,就是身上功夫差些,莫说击鼓就是弓箭也不能多拿一时就腰酸背痛。”
再瞟了眼宽肩蜂腰的武安侯,咬了咬红唇。
又听场上一声短喝,开球了!
武安侯一夹马身,冲在最前,挥着球杖率先打进一球,对方的守门员呆愣在场,还未反应过来。南北看台上都不禁叫了一声好!
赵广彦紧追其后,可武安侯得了先机,先行挫了别人的锐气,赵广彦孤掌难鸣,又被武安侯打进了几个球,赵广彦倒也没失了阵脚,连着对队友打了几个手势让他们来围困武安侯,自己趁机抢了球去射进球门,黑队进球后士气也渐渐上来,与红队形成缠斗局面。赵广彦是正经武状元,功夫极好,没上过战场,球场却是常玩的,很快也进了几个球,双方的旗帜数量趋向持平。
看台上的人手心里攥了一把汗,起初是担心自己的首饰,后来个个被精湛的球艺吸引投入到战局之中,这个说武安侯身手敏捷黑队那几个小子怕是防不住,那个说赵广彦功夫了得定能挽回颓势,球场上战鼓铿锵有力,越发衬托了形势的紧张焦灼,便又有人说,看许子扬和黄嘉案击鼓像舞蹈一般,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双方僵持多时,赵广彦只觉耳中有鼓声,心中更有鼓声震人发聩,他的马匹跟着华明澜左冲右撞,体内的热血简直要沸腾起来,武安侯御马技术极高,他单是不要被甩下来就费了大功夫,他莫非是将战场上的计策用在了球场上?赵广彦喉结动了动,汗珠流进口中咸涩不堪,就犹如他被困在承恩公府,被困在闲职庸碌多年一般的滋味,华明澜轻松又进一球,赵广彦渐次红了眼,拿出真本事来吧,华明澜,看谁才是大宏英风贯日月的骁勇丈夫!
赵广彦一改稳中求胜的打法,竟突然悍勇无比,追,堵,截,打,几次从华明澜杖下夺了球去,观台上也一时雷动,庆阳公主得色难掩。武安侯不慌不忙,赵广彦难缠,他也不好料理,动作越发令人眼花缭乱,御马更是捉摸不定,两队的争斗渐渐变成两人的对持,两人正争夺一球时,武安侯手腕一转,那在赵广彦杖下的球便传了出去,赵广彦情急去截,武安侯一下击在赵广彦球杖之上,竟震得他手有些发麻,鬼使神差之下赵广彦下意识挥出一仗,竟是雷霆万钧之势朝华明澜太阳穴袭来,华明澜稍稍低头,那球杖便擦着他的玉冠而过,尚能听到烈烈风声,这样的力道真让他打中,岂非横死当场。
华明澜冷冷的看了一眼呆立在当场的赵广彦,一鞭抽在马后,纵身向前。
赵广彦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刚才在做什么,他竟想杀了武安侯吗?
他这边不过停滞半息,就又听到了红队一阵阵吆喝声,果然又进了一球。
接下来赵广彦心思沉重,无心再战,更不想与华明澜对战,黑队节节败退,胜负已定。
庆阳公主大怒,竟不与主家告辞便拂袖而去,黄氏等人欲要追上前挽留,却听庆城公主笑道:“我这个妹妹,好胜心是最强的了,她若输了定要气上一气的,也都是父皇宠惯出来的,你们若上去留她,她还以为你们要看她笑话呢。”
此言一出,谁还会送上脸去让人打呢。更何况胜负甫定,大家都还沉浸在方才的酣畅淋漓之中,庆阳公主的突然离去也只是让人错愕了一下,不一时又都围着庆城公主回味这场击鞠了。
赵广彦被坑得猝不及防得,庆阳公主怒气冲冲甩袖而去,身边人侍候不得赶快给赵广彦报信,他正在场上与人进行“虽败犹荣,输阵不输人”的交际,突然得知他的好表姐竟一点儿面子都撑不住,说走就走了,完全忘记了她来黄府贺寿的缘由。他倒是有心留下来看看庆城公主有何打算,可别人可以不管庆阳公主,他不行,只得打着哈哈告辞,郁猝不已,他们赵家出了一个愚蠢的太后害了一辈人,现在还要继续供养一个同出一辙的祸害吗?
陶文姜自觉应能拿回璎珞了,极开心,心下想这武安侯是无耻,不是无用。
庆城对着黄氏笑道:“幸亏华明澜不负众望,不然上哪儿再找一件这样的宝贝赔给咱们文姜呢。”
黄氏听到武安侯这三个字就心中生警,再见庆城公主笑容颇有深意,暗道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