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并非经世大族,至陶老爷开始不过是京城中不入流的六品文官,到做到礼部郎中也未能跻身京城末流富贵人家,好在子孙争气,次子陶国安,方过而立之年就已是一方要员,又逢圣恩,甫一入京便是通政使,陶家已颇有中兴之象,然吃穿用度并不奢靡,陶老爷近年尊崇养生之道,更是口味清淡,早膳不过是梗米粥,几样素点心小菜一类。
陶文姜虚扶着陶老爷入座后,才在陶太太身旁安坐,这时李嬷嬷带着青禾端着白瓷大盖碗上来,掀开盖子,鲜香四溢,确是一碗蟹黄豆花儿,汤汁浓稠鲜黄,豆腐白嫩诱人,让稍显寡淡的早膳瞬时有色有味起来。
陶太太惊诧道:“这时候哪来的蟹黄?”
陶文姜笑道:”今秋螃蟹肥硕,青禾就封了几罐子醉蟹,进京的时候就都带来了,李嬷嬷做的豆腐最嫩,拿来配醉蟹黄再没有更好的了。“
已经有小丫鬟给三人拿小碗盛了,陶太太尝了一口赞道:”还是蟹黄汤汁调的好,又鲜又甜,李嬷嬷可没这个手艺哩。“笑着看了青禾一眼道:”你母亲会调教人,给你的丫头都是得用的。“
青禾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生得圆润讨喜,闻言忙回道:”谢太太,多亏有李嬷嬷帮我掌着火候,才没熬过头,失了鲜嫩。“
陶文姜也对陶太太笑道:“中午我还陪祖母用饭,请李嬷嬷做蟹鸡煲,让青禾打下手。”
李嬷嬷应承道:“难得二姑娘看上老奴,定将看家的本事使出来。”
几人凑在一处其乐融融得吃过早膳,陶老爷正与陶太太在罗汉床上下棋,陶文姜坐在一旁观战,又听外廊上小丫鬟们的请安声,李嬷嬷招呼道“大奶奶,大姑娘来了”。
陶老太太与陶老太爷对视一眼,心里纳罕,长房大媳妇卞氏操持年礼,二房官位显赫,迎来送往更是繁忙,三房媳妇倒是清闲,只整日病歪歪不招人待见,他们索性让儿子儿媳妇们正月里不需早晚请安。
现下大媳妇和大姑娘陶文琳来秋煦堂却又不知为何。
正思纣间,一个圆脸中等身材的富态奶奶和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女走了进来,两人皆是举止端庄,目不斜视。陶文姜本跪坐在陶夫人身旁,也不下床,只对陶大太太和陶文琳欠身行礼:“大伯母好,大姐姐好。”
陶大奶奶卞氏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陶文琳却点头微笑道:“二妹妹早。“
陶太太作势打了陶文姜一下道:“像什么样子!“
陶文姜嬉笑的伸出脚来,青禾正要给她穿鞋,就听陶老爷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也别拘泥于那些虚礼了”陶文姜便向陶太太身上一靠,随他去了。
陶太太向卞氏问道:“年节事忙,怎么现在过来了?“
卞氏应道:“有件事儿要回母亲,原教导姐儿们的高大家昨个来信,还想回来教导咱家的女孩们。”
陶太太皱了眉头道:“是去年招了上门女婿的?不是说要帮女儿女婿理家才辞了的?“
卞氏回道:“她家也只是有些个薄产,哪里需要那么多人打点,再者她年岁不大,让她安心做老太太怕也是不舒服,听说新招的那个女婿也中了秀才,人情往来越发抛费起来。”
陶太太跟着叹气,道:“怜她是寡妇失业的,女儿女婿又是扛不住事儿的,就还让她来吧,本也不指望她能教出女状元来。”
卞氏忙应下道:“那儿媳就让她十日后再来吧。“
陶文琳轻声问道:“高大家还是有些学问的,到时我找二妹妹一起上学可好?”
陶文姜心中暗叫不好,眼睛转了转,对陶文琳道:“高大家正月里就来吗?可是母亲前几日还说要带我走动亲戚呢。”
陶文笑道:“也不急的,高大家擅于女学礼仪,妹妹在家闲时就来听课也能得益。”
陶老爷本捻着棋子看棋局,这时干咳了一声道:“你二妹妹一家刚到京城不足一月,且不说车马劳顿,单是京城这边你二婶家的亲戚都尚未走动,且让他们安顿好了再说。“
陶文琳脸色暗了下,卞氏接口道?“你妹妹初来乍到,先不急着功课,更何况二弟妹出身黄家,平时对你妹妹的教导定当不差。“
这次轮到陶太太脸色暗了一下,黄家豪富显贵,陶文姜的母亲黄氏下嫁给当时还是穷翰林的陶国安,在陶家比郡主还要体面些,对外能与豪门贵族交际,对内又是理家好手,若有让陶老太太略有微词的地方,就是太娇贵了些且不精女红。
陶太太思及此处便撇了一眼陶文姜,样貌无一处不精致,穿戴又无一处不精细,往日里觉得她比陶文琳更活泼讨喜,此时却怕她自小被养成骄奢的性子而不自知。只是陶老爷方才发话了,她也不好驳回去,只心里暗暗道:“待出了正月,无论如何也要拘着二丫头好好专心闺学,煞一下锐气。”
陶文姜看厅内气氛有些沉寂,开口问道:”大伯母和大姐姐今天要留下来一起午膳吗?“
卞氏微微一笑,对看向她的陶太太道:“元宵已过,礼单和祭祖的器物也都等着规整入库呢,晚上再来陪母亲用饭。“又转向陶文姜道:”亏得你大姐姐得力,不然我一人哪里忙的过来,难为她正月里的竟不能好好玩乐,连灯都没看上一回。”
陶文姜也不再讲话,觉得是自个儿跟哥哥溜出府看灯的事迹败露了,脸色淡淡的给陶老爷续了茶。
陶文琳搀着母亲卞氏回到长房慕儒院正房,从小丫鬟手里端了茶敬上,遣退了众人。
卞氏抿了口茶,放了茶盅,长吁一口气出来。
陶文琳只觉今天在秋煦堂母亲略失长辈气度,却不好开口询问。
卞氏更不好开口跟女儿讲,她看到陶文姜跟黄氏如出一辙般的神气,心里的毒火就怎的也压不住,定了定神,对陶文琳道:“你也下去先歇着,整理库房的事儿用过午膳再讲。”
陶文琳忙道:“母亲若是累了,不如去床上歪一歪。”
卞氏安慰的拍拍陶文琳的手背,道:“我不碍事,让香兰进来陪我便是。”
陶文琳便唤了大丫鬟香兰进来,嘱咐了一番方才离去。
走到门口,回首看到卞氏拿起一本华严经来,上次母亲念到的地方她还记得,心里默默道:十方三世一切刹土,所有极微......自二房一家归来,母亲人前笑,人后常常发呆,接着就诵读佛经,陶文琳心中不解,母亲是不喜二叔还是二婶呢?
大丫鬟青梅随着陶文琳一前一后回了后院,陶文琳捏着帕子,又想到今日和母亲一起看礼单,较之往年足足少了七成,陶文琳心里清楚,往年礼多皆是因为二房不在京城,节礼都送了祖父母,由母亲打理而已。
刚踏进自己的小院,便听到有小丫鬟聒噪的声音:“粉桃姐姐不知道,那真是一色一纹黄花梨的拔步床,金灿灿的描金,活现现的雕花,我只听戏文里说过,还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床呢,那底下的铺盖也不知用什么做的,轻巧得很也绵软的很,居然真有人用这么好的云锦做被面!”
粉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小丫头见了更是得意:“二奶奶让人从她库房里搬出一架有五扇屏风的镜台来,我看那镜子光亮,鎏银镀金的,还有香味,还是有人认出来是小叶紫檀木的,不敢让我碰呢,就这样给二姑娘装扮屋子,二奶奶还嫌不足,真不知二奶奶娘家黄府又是甚样的神仙洞府!或是二爷做官发了大财也不可知。”
青梅听着不像话,一声轻咳,粉桃和小丫鬟看到陶文琳慌忙行礼。
青梅打了帘子将陶文琳迎进屋内,见陶文琳脸色沉沉就向粉桃使了眼色。
粉桃上前解释道:”刚进来的三等小丫头,规矩还没有学成呢,也没敢分她什么差事,不想她自己到处乱跑,乱了规矩。“
陶文琳叹气道:“哪有人生来就有规矩的,自然是可以慢慢教的,可惜本性难移,她多嘴饶舌且目有贪念,留她在家我不放心,找个由头赶出去吧。”
说了一句便丢开不管,陶文琳又吩咐道:“今天我陪母亲用饭,去拿点参须,让厨房炖个鸡汤。”
粉桃点头应下,又犹疑着道:“今天厨房的邓婆子,说三姑娘身边的丫鬟给了一百文,想让厨房弄点花胶,这一百文喝上好的鱼汤是尽够了,只是......花胶不好弄,碍着三姑娘的脸面犯难呢。”
长房的三姑娘陶文琅是庶出,生母原是陶太太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
陶文琳闻言又想起二房本也有一位姨娘,没有所出,一直在后院,从未露面过,听说原来还是陶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转过神来道:“再从库房里挑一些花胶交给邓婆子吧,那一百文也让她收着,不必声张,就当赏她全了我们三姑娘的脸面了。“
陶二奶奶黄氏哄睡了才三岁的陶文杭,刚走进东小院就听见一阵时而呢喃时而清越的琴声,露了笑来,守门的小丫鬟正抄着袖子在太阳底下晒暖,看到黄氏忙上前行礼,却被示意禁声。
东小院正房五间,打通中间三房又用两道花格月亮门分成寝室,客厅和书房。现在日头尚好,都半开了门窗通气,正厅中央摆放着红木梅花案,案上又摆着一只青釉通透的玉壶春瓶,插着梅花,嫩红的花朵儿映衬着碧莹莹的春瓶,冷香清幽,暗萦纡室,寝室的温香华美,书房端静优雅,客厅有说不尽的奢贵富丽,紫檀木的雕花镂空落地灯架,上悬着绢纱八角宫灯,磨石的地面上是大红色莲花纹毡毯一直铺到鎏金的罗汉床下,再配着一阵阵抑扬顿挫的琴音,说是神仙府邸并不为过。
只是黄氏本以为在抚琴的女儿却斜靠在床几上,双手平摊在腿上,还垫了块白绸帕,丫鬟红裳半跪在脚踏旁,拿着小刷子正为她细描慢绘,十指纤纤,粉嫩的指甲已涂满蔻油,香案袅袅中正抚琴的却是女儿的闺中密友庄秀,再看到大丫鬟青禾端着果盘站立在一旁,陶文姜不时偏头从她手里衔果子吃,或是眯眼听一段古琴,悠然自得中惬意万分。
这若是个儿子,黄氏就要拿这纨绔做派的滚刀肉当场祭一祭家法了,压了火气冷声道:“你今天的功课可是完成了?“
陶文姜一惊,还不及反应,丫鬟们已纷纷上前请安,庄秀也起身相迎,含笑行礼:“姨母。“
黄氏看到庄秀,脸色方好了些,见庄秀伸手来扶,便顺着她坐到了罗汉床上。庄秀的母亲和黄氏情同姐妹,所以才会在家族生变后被托付给黄氏,数年来与陶文姜起居一处,黄氏亦待她犹如亲子,相较于陶文姜,庄秀端静懂礼却不拘谨,黄氏尤其喜爱。
有了庄秀在前,黄氏总算不再俏面含霜,陶文姜暗自松了一口气,吩咐青禾沏茶,巧笑倩然:“原觉得井水沉涩,我院中那口井却甘甜冷冽,母亲品品,可配得上这普洱?”
黄氏嗔怪得瞪了瞪,终还是抬起茶盏,低头小饮了一口,点点头。
庄秀道:“江南不见雪点,今春我们又入京晚了,不然若像书中一样,早早收集了冷梅上的雪花,也好烹茶。”
陶文姜因着才抹了蔻油,高举着双手靠着黄氏坐了,得意道:“听说京城的玉泉山,泉水清透甘美,不知与杭州的虎跃泉相比如何,待天暖了些,我们去玉泉山取水如何?“
一句正中黄氏恨事,她沉声道:“新年还没折腾够,你倒是想到了以后,这一月来不见你读书写字,也不见你拈针拿线,功课早就荒怠了!”
陶文姜也不惧她:“今儿个大姐姐还要我和她一起跟着高大家念书呢。“
黄氏果然眉头一皱道:“哪来的什么高大家?”
庄秀闻言也挑了挑眉,听青禾回道:“奴婢听大厨房的邓婆子说,高大家年少时是柔燕公主的陪读,本来出宫嫁人,随着丈夫外放了,几年后丈夫病死在任上,她带着个女儿回了京城,娘家早已中落,不得安身。托了柔燕公主伴读的身份,又写了一手好馆陶,渐渐的便教导京中闺阁的功课,去年底辞了工,说是要帮女儿女婿掌家,却不知怎的就又回来了......”
黄氏沉思了下道:“柔燕公主我倒还有印象,身体很是娇弱,时不时就要卧床静养,却还是不知高大家是哪里来的陪读了。”又回神对陶文姜道:“你从未与大姐姐她们一处读书,大家进程不一,还是摸清了底细才好一起授课。”
陶文姜心中暗喜,对黄氏此举早就了然,母亲自然不会让她跟着所谓的高大家读书,如此以来倒又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逍遥日子可过。
黄氏不理陶文姜的小心思,只对青禾道:“你很好,姑娘身边的事物且精心点,一草一木要打听清楚,以后亦当如此。”
另一个大丫鬟红裳看气氛正好,便拿出准备好的衣衫首饰请黄氏掌眼,陶文姜见是一件粉色的莲枝纹蝙蝠袖短袄和桃红色的镶金边襦裙,便道:”袄子留着,襦裙换一套素色的来,看着姹紫嫣红的。“
黄氏却觉还好,道:“虽还是冬日里,可这颜色也不突兀,你外公喜欢你穿得鲜亮娇艳呢。”
庄秀想了想道:“我记得年前有一件柳黄色的月华裙还未上身,十幅的裙摆都用彩线绣了花边,做工细腻,正配粉色的袄子。”
红裳忙点头道:“五爷过年送姑娘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奴婢打好了络子,正好来压裙角。”又翻出一件锦缎斗篷来请黄氏看,道:“京城这时候还冷着,不若再准备一个暖手炉回来路上好用。”
黄氏捻了下斗篷,对红裳道:“说的很是,让婆子们在马车里也放上炭炉,这一去一回也要一个多时辰,路上可别着凉。”
红裳应声,又端上首饰请黄氏过目,黄氏正欲挑拣了一支赤金嵌宝的华盛细看,听到门口有小丫鬟通报:“四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姑娘已快步走进房内,正是陶家三房的女孩陶文瑜,她肤色微黑些,鼻翼挺直,双目有神颇有些少女少见的英气,身上却还穿着过年的大红通袖袄,头上也素净,只有一两只素金的发簪。
陶文瑜刚进门就看到有小丫鬟捧着锦衣绣裙,珍宝首饰满当当的铺了一层,不知道二伯娘要带着二姐姐又要去会哪家的高门贵阀,再想到还缠绵在病榻的母亲,三房整个年关都颇有些凄风苦雨,又哪有心情带她出门会客。
黄氏看她脸色便觉不像是寻常走动,招手让小丫鬟们搬了太师椅,又放了厚厚的锦垫,请她安坐,才柔声问道:“你母亲这几日可好?”
话音未落,陶文瑜就红了眼眶,拧了拧手上的帕子,道:“今天正是为了母亲的病才来叨扰二伯娘的。”
黄氏哎呀一声,问道:“不是唤了胡郎中来医治?”
陶文瑜忙回道:“多亏了伯娘的名帖,胡郎中前日就来了,说母亲吃了这半年的药积攒了药毒在脾胃,不能再下猛药,便开了一些药膳方子......”
黄氏道:“胡郎中杏林一道不逊色于宫中太医,既然是他开的药膳,想必你母亲好好调养不日便能痊愈。“
陶文瑜闻言面有难色道:“药膳中需要花胶和老山参,花胶倒不算难寻,只是上了年头的山参却不易得,若拿新参又怕减了药效,反浪费了药材......”
黄氏松了一口气道:“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你这丫头在伯娘这里也学会吞吞吐吐,我这里还有一颗五十年的山参就先给你母亲拿去,可还使得?”
陶文瑜喜出望外,慌忙道:”三十年的就已使得.”说着便起身行大礼。
黄氏忙让身边的丫鬟扶起道:“不过是一味药材,哪里值当如此,你母亲也唤我一声二嫂呢。”
陶文瑜避开丫鬟道“伯娘当受我一拜,若没有伯娘关照,莫要说药材,也请不来休馆的胡郎中。“
说话间宝珠已取来锦盒,黄氏亲交到陶文瑜手上,又让小丫鬟送了她出去。
黄氏回转身扫到端坐在塌上,滴溜溜转着一双大眼的陶文姜,拿手指虚点了她道:“你京中的这两个姐妹,端庄稳重有之,玲珑剔透有之,就只你成日混世不成器!”骂了女儿后心里也郁郁,陶文姜做事随性,既没有陶文琳的耐性也没有陶文瑜的韧性,怕还得找个夫君老实,人口简单的人家。
武安侯府
朱漆雕花小香案上罗列着各色锦缎。
华老夫人看了眼描红拜帖,将它扔到童妈妈怀里,没好声气道:“成何体统!”
童妈妈讪讪的打开了拜帖,看了眼,也觉尴尬:“好歹也是亲王之女,怎的这样没廉耻,都成了亲还这样隔山差五的上门。”
华老夫人冷笑道:“这还是托了探望我的名头,还算顾着脸面呢,若有一条连这层遮羞布都不要了,那才好看呢。侯爷怎么说的?”
童妈妈道:“侯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顾着往年那些好处,向来不冷着她。”
华老夫人想想就觉得怄气,拍着桌子道:“还是他贪恋女色,没个把持的缘故,我听说后院那个巴巴去献手炉,送到二门外才算完,这妻不妻,妾不妾的让下人们都难做!”
童妈妈却要为华明澜开脱:“侯爷龙凤人才本就招惹人,现在又位高权重,哪个看着不眼馋,我看还是屋里缺了正头娘子,这股子邪风才压也压不住!”
华老夫人点点头,又发起愁来,京中哪家姑娘门第堪配,又能收服得住玉面阎罗华明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