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沧海困惑于自己身份为何会暴露时,黄衫少女浅然一笑:“哪有大侠不会飞檐走壁的。”
终其一生,凡须超过五层楼高的轻功,沧海都不曾涉足过。
其罪魁祸首,叶芸,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拍了他脸庞几下:“醒醒,你家客栈着火了!”
等到沧海拨开人群,看到的,只是一座废墟。一把火,将昨夜的血腥与厮杀烧得干干净净,也将他五年的打工生活过的经历烧得干干净净。
沧海怔怔地杵在那儿,旁边的人也认出他,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这不是一家客栈的小二吗?”
“他怎么从外面赶过来的?”
有些熟人比如说经常卖猪肉的猪肉荣就扯了沧海一把,问:
“小海,怎么好端端地,客栈就被烧了呀?”
酒坊老板田二拽住沧海的衣袖不放:“你家掌柜还没结上个月的帐啊,你得给我结了。”
“我……”沧海刚说出一个字,就立刻被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
“请问这位小哥有见过一个擅长使鞭的年轻男子吗?”
沧海朝那道浑厚的声音望去,然后抬头望去,之后继续抬头,几乎以鼻孔朝天的角度,他才看清是何人。
好一魁梧大汉,比常人还高出三尺,披发垂肩,相貌奇特如牛,双目暴突,手臂环如老树,背上还扛着一把关公刀,怎一个凶煞道得。
这汉子虽长得粗犷凶狠,但礼数十分周到,见沧海望过来,还双手作揖,沉声道:“吴某寻一友人久矣,昨日得知此处乃恩怨场,想他平日素喜习武,怕不会放过此等场面,不想,今日一来,看到的只是一堆残垣。”
沧海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武功训练,对于一些武功常识也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但他还是可以看出眼前这魁梧大汉绝对是个高手,起码在健体炼筋方面,决定比他好。
见沧海许久不回话,汉子浓密如杂草的眉头皱了一下,只是道了句打扰,便抬步走人。
此时,几个衙役押着朴刀在围观的人群里开路进来。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看什么,活都不用干了是吧?”
一个长着八字须,瘦脸黑皮的杂役头甩着脸色走过来。一众行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依然死死拽着沧海的酒坊老板和沧海。
至于那女差人,早在沧海被围的时候就不见身影了。
瘦脸黑皮的杂役狠狠地瞪了那酒坊老板一眼,吓得酒坊老板放开手。
酒坊老板不敢招惹杂役,却也舍不得那几批尚未付完款便毁于一夕的酒水,只好哭丧道:“官爷啊,您评评理呀,我这酒钱……”
话嚎一半,戛然而止。
酒坊老板脸色煞白,因为他从瘦脸黑皮的杂役后面,看到那群人把刀拔出来。
登时就吓得浑身颤抖,硬是憋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词。
瘦脸黑皮杂役一推,酒坊老板就瘫坐在地。
沧海满腹疑惑,镇里人不算多,差人杂役更是可以一个巴掌数过来,可他却不认识眼前这帮杂役。
尤其是面前的瘦脸黑皮,天庭饱满,太阳穴外突,看似邋遢,若认真细看,会发现此人眼中精芒蓄敛,根据他那半本秘籍的解说,这家伙应该是外家的高手。
除了瘦脸黑皮,其余杂役都微低着头,看不清脸容,但他们的动作、差服的佩戴,执佩刀的手势完全一样,明摆着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
杀手?
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沧海很快就定下心来。没听说过有哪些杀手杀人要集体出动的,就算有,就他一个客栈伙计,也值得别人一群杀手出动?
沧海疑惑地看着瘦脸黑皮,那杂役雕塑般的肃容咧开,不甚熟练地笑道:“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么有礼貌?
沧海按耐住不安分的心跳,试探性地问道:“不走会怎样?”
事实证明,人与人之间地交往不能简简单单地建立在双方的第一印象,比如外貌。
看似穷凶极恶的人,其实只要肯与他们稍加沟通,事情往往会变得更为简单。
当沧海被五花大绑在担架上,再被一众衙役抬着走的时候,他竟然没多少受惊的情绪,反而是受宠若惊的情绪居多。
实在人啊!
沧海望天感慨,说不走,还真让我不走了。
“宫主,护法,人请回来了。”
虽是十几个人发声,但却如一人发声般,身处其中的沧海便觉得难以分清其中音色。
宫主?护法?
沧海眯着眼,在黑暗中寻找思绪,他这几年来真正说的上有生死之仇的人,除了那老乞丐,便无他人。
难道是昨晚行刺女差人的那伙人?
沧海心里一动,觉得不妙,若真如此,自己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虽说他自觉内力深厚,但他不能用呀!
难不成扒开衣服,露着胸膛那根青筋,喊:“你们别过来,我狠起来自己都可以弄死自己”?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谁让你们把人五花大绑地请来的?”
等等!这声音不就是那女差人吗?
沧海又惊又喜,突然,感觉到整个人被卸了下来,随后解开绳子,扯下眼前的黑布,张眼一看,可不就是女差人吗?
依旧如此英姿勃发地持刀而立,只不过相比较于之前的随意,多了几分的严肃。
只是一触及沧海的视线,黑葡萄似的大眼里蕴着丝丝笑意。
看到女差人的那一瞬,沧海心下大定,正准备上前叙个旧,就被瘦脸黑皮拉住:
“宫主尚未吩咐,请你站回原位。”
嗯?
沧海这才注意到,女差人旁边还有个黑斗篷,比她高几分,因为地方比较隐蔽,光线不是很足,沧海自动把这黑斗篷归类到柱子墙壁之类的背景里去了。
宫主就这么不见得人么?
沧海摸着下巴思索。
得亏没有读心术,不然若被那宫主知晓,恐怕沧海都没法重见天日了。
饶是如此,沧海还是感觉到那黑斗篷处射出一道锐利的视线,犹如剔骨刀般将他分解开来,身旁始终笼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直逼入骨。
沧海不由得打了个颤抖,心里登时一丝想法都没有。
此刻,他才觉得黑斗篷的视线移开。
然后看到黑斗篷不发一言地转身。而女差人则发号施令:“先把人带下去好生伺候。”
这架势……
沧海越看越觉得,怎么自己就像被掳到山寨上的良家妇女,而女差人则像个寨主的狗头军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