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娅想要伸手去拉扯不远处呆立着的苏木研,双脚却如注入了铅水一般,河水渐渐的浸没到了苏木研的胸口,洛天娅撕破喉咙的呐喊,可苏木研始终还是不愿意回应她一下。
河水渐渐的将苏木研淹没,洛天娅突然扭过脑袋,苏木辰也被河水吞没了,河水继续蔓延,吞没了树木,吞没了荒山,吞没了那轮妖异红月。世界沦落入了闭上眼般的黑暗,潮水停止了起伏波动,欢快的歌声也渐渐变得悲戚。
洛天娅抱着膝盖坐在黑夜中,感觉到了人世间的无助,全世界都要死了,只有自己还活着,原来,这就是她的孤独。她哭了,柔软的冰晶夹杂着低沉的抽咽声落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霎时间,浮动着残骸的黄泉退回无尽的深渊,龟裂的大地愈合,河水退下河滩,篝火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苏木辰将小石子摆在布娃娃跟前,火光中,是那张稚嫩的孩子脸,苏木研依旧在讲述着孤竹的事情,一切都一往如初。
女孩趁着暮色拭去脸颊上的两行清泪,她用流泪的瞬间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漫长到大地龟裂,人间黄泉。
“苏苏,别一个人待那么远,一下娅子哥哥又该埋怨我们像两只笨蛋乌龟了。”苏木研说。
“哦!”
苏木辰抱着布娃娃朝哥哥篝火走了过来,没去理会那些小石头。洛天娅朝着她微笑,能够看着他的感觉真好。
“苏苏很喜欢你送的布娃娃,他将我给他的小石头都扔了。”
“这不能怪我吧!”苏木研朝他尴尬的一笑,笑得很可爱。
“没有啊,反正我已经习惯你们两兄弟的作风了。”洛天娅说。
“你是说你送我的小本子?我没弄丢啊!一直都保管在你那里不是吗?”苏木研摸不着头脑。
“你一次也没拿过去看过哎,就好像它还是我的一样。”洛天娅说。
“好吧,有时间玩会看的,一定会看的,我用苏苏的布娃娃保证。”
“那是苏苏的东西好吧!”洛天娅说,“你还真是个好哥哥。”
“他有娅子哥哥嘛,我也还是个小孩子哎。”苏木研说,“娅子哥哥多好啊,人长的又好看,做饭又好吃……简直就是完美哎!”
苏木研离她挺近,却没发现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他还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微笑的样子好美。苏木辰走过来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的残泪,他想要伸手去擦拭,却被洛娅用暗语阻止了。
挺让人难过的,一个人的独角戏,连拭去残泪都害怕被那个人看到。她挺想抱着苏木研哭的,女孩子本来就是一种抓不住眼泪的生物,她还以为苏木研要死了,从此这世界只剩她与黑夜。那个梦是那样荒唐,但入梦的瞬间切换得却又那么真实,真实到让人觉得荒唐是这个世界。
“小苏苏,把你的小布熊给我抱一下。”洛天依伸手去抚摸他的小脑袋。
“嗯,我以前就将它送给娅子哥哥了。”苏木辰轻声说,样子特别乖巧。
洛天娅忍不住朝他的小脸上捏了一下,感觉是那么的温暖柔滑。苏木辰看着他的笨蛋哥哥,哥哥真笨啊,娅子哥哥哭了都不知道,还说这一些调情的假情话。
他也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轻轻的为他擦拭掉泪痕,转头对苏木研说:“哥哥,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口水喷在娅子哥哥脸上,都飞进她眼睛里了。”
“有吗?”苏木研疑惑的问到,自己根本就没有朝着洛天娅说话啊!
“有。”他牵着洛天娅的手朝河滩外走去。
苏木研一声不吭的望着洛天娅和苏木辰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远了,才冷笑着说:“哦,那可能真有吧!”
其实苏木研看到了洛天娅的眼泪,她流泪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看到了,他也想轻轻为她擦拭掉眼泪,最后却变成了难过的自责。这样的男孩子,有时候还真让人觉得挺可悲的,因为他们的自私,那种浮想联翩的自私。可这又能怎样呢,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那种高贵而完美的王子啊!带上冰冷面具的骑士从来都是一话不说,没有表情,甚至连眼睛都黯淡无光,可谁又能说骑士没有王子更爱公主呢?可是骑士只负责为公主而战死啊!
苏木研其实心里挺疼的,在苏苏为她抚去眼泪的那一刻。哪怕自己的心脏长在了异于常人的右边。
他一个人坐在篝火旁发呆,觉得自己真的挺像一只笨蛋乌龟,他甚是从来都不曾问起过苏木辰的过去,又怎么可能会去为一个女孩子擦拭眼泪呢!
他觉得梦境还真好,梦境里他可以做好多事情。梦境里会有一处长满蒲公英的小山坡,他一个人坐在西阳下吹着长笛,偶尔也看那个放风筝的女孩子……虽然有些时候会也梦见那个悲哀君王,但那个笨蛋君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最多只是像看了一部某个疯子作家写下的悲剧忍不住伤感一下而已。
虽然梦境始终只是梦,但苏木研觉得那都无所谓,只要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坠入同一个美妙的梦境就好。如果全世界都坠入了同一个梦境,那么梦境便是真实的,只要做梦的人永远都不醒来便好,谁又能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某个傻蛋做的梦呢?
苏木研将长剑插回到刀袋里,一个人在河滩上踱步,偶尔捡一块小石头扔到河水了,听着噗通的落水声,心里空荡荡的,像个会动的小木偶,心也是一块木头,他在想会不会有人突然从黑夜里朝着他喊一二三木头人……
漆黑一片的夜里弥漫着白夜痕喜欢的虫鸣,萤火虫降落在沼泽里的水草上,夜寒凌靠在大柳树下安睡。白夜痕像雕像一样坐在他的身旁听着嘈杂的虫鸣声,手里是一株漂亮的白罂粟。那株白罂粟和那种娇小的北极罂粟有很大的区别,它就像白色的玫瑰一样迷人,萤火虫停留在它的花瓣上,似乎是爱上了这座城堡。
落叶漂落到夜寒凌的脸上,他伸手将它拿掉,原来他始终都没有睡着。他在想一些事情,像一些关于孤竹过的事情,他们也得到那里要发生政变的事情,准确的说是正在发生着政变。
“你曾说过你想有一个你爱的国,别人却不懂得珍重,你的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白夜痕收起那株白罂粟,“但是这是国家伴随岁月存在着的惯性,至少在四方列国主导世界秩序的时代。”
“其实,政变有些时候也是因为有一群人爱着他们的国,那种政变被称作为革命。”夜寒凌坐了起来,他拿过白夜痕破烂的外衣翻着什么东西,他想要一支烟。
“早没了。”上次白夜痕被黑色蛇鳞划得全身是血,仅剩的几支都弄成了血泥。
“在孤竹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些老熟人呢。”夜寒凌说。
“老熟人吗,现在的话应该不会是朋有了吧,说不定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流动着的赏金。”白夜痕幽默的说。
“说道赏金的话,苏木研好像又没有钱了呢!”夜寒凌看了看一旁的修普诺斯。
“其实我们现在也身无分文,除了两把不错的横刀和自己无法去兑现的赏金。”白夜痕上下打量了一下夜寒凌,他觉得夜寒凌现在应该挺值钱的。
“你是想打算拿我去换一些钱吗?”夜寒凌冷笑。
“我觉得主意还挺不错,我们需要钱,一般的赏金兑换处应该留不住你吧!”
“听起来很像诈骗。”夜寒凌表示对白夜痕对想法相当赞成。
“诈骗就诈骗吧,反着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白夜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诡笑。
夜寒凌点了点头,提着修普诺斯站起来,快到月出的季节了,虽然隔着无尽的夜色,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种孤独的亲切感。他背着横刀朝沼泽边走去,去看那些毛毛虫一样的萤火虫幼虫,它们的样子丑,丝毫没有那种讨人喜爱的成虫模样,只是尾部依闪烁着好看的荧光。淤泥沾染了他赤裸着的双脚,他低身抚摸,觉得这些可怜的小毛虫终将会成为女孩子眼中浪漫的模样。
“哦对了,你喜欢洛天娅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吧!什么时候想要表达了,我可以陪着你去不要脸。”夜寒凌突然就想到了白夜痕,虽然他不像是水草上可怜的小虫。
“不知道吧,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白夜痕有些伤感,“不过告白也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事情吧!”
“这种事情我不太了解。”夜寒凌假笑,“我至今都还没有心动的女孩子,又怎么知道这些呢?”
夜寒凌捧起一只泛着荧光的幼虫,将它抬到成虫舞动的高度,走到白夜痕对身旁对他说:“你觉得它和飞舞着的有什么区别吗?不要看到它的生命。”
“能有什么区别呢,大人与小孩子的区别呗!”白夜痕随手抓了一只飞舞着的萤火虫,“大人太忙,容易将我们这样的小孩子忽略掉,等我们长大的那天又和大人做这同样的事情……”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难道我该有别的想法吗?”
“可能吧!”
夜寒凌将它放回到水草上,看着它那笨笨的身躯在水草上慢慢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