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一零一三年冬,东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漫天的大雪夹杂着肆虐的狂风,正漫无目的向小镇飘洒着。已是黄昏时节,雪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一艘黑色的大船在灯塔前靠了岸,略带酒味的喧嚣撕破了小镇的宁静。小镇安静而祥和的气氛稍稍慌乱了,却在这场年末的大雪中显得更加寂静。
在这大雪纷飞的半晚,船长披了件大衣,独自背着那把柄黑色的横刀上了岸,只留下那群船员在酒水里狂欢。
船长走过那陌生的坟场来到小镇里,小镇上的大街小巷都积满了雪。小巷转角的地方,路面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微暗的灯光下弥漫着诱人的酒香。雪依旧肆无忌惮的下着,空荡荡的街道上偶尔会走过几个醉醺醺的酒客,他们紧握着酒瓶,胳膊挽着胳膊踉踉跄跄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只能容下十来张桌子的小酒馆里,一个男孩正给酒馆中央的炉子添着柴火。船长拔掉门上的插销,抖了抖身上的积雪,从那些七横八竖的酒客间穿过,放几枚金币在柜台前便喝起了酒。与此同时,那些黑船里狂欢的船员们,正三三两两的抱团睡着了,副船长独自驾着小船,穿过那一片被灯塔照亮了的海面,不久便消失在了无尽的大海之中。
在小酒馆的柜台前,船长不带醉意的喝了七瓶椰子酒。这些常年在海面上漂泊的人,每天都是在酒水与狂欢中度过,因此酒量自然也差不了。
小男孩每次从柜台走过时都会去抚摸一下船长的横刀,平时看来什么都不爱他似乎对船长的横刀很是感兴趣。小男孩端了杯凉水在船长面前坐下,终于鼓起勇气让船长将那把横刀给他看看。那是一把骑士常用的横刀,以前镇里有一个很老的骑士也用那样的刀,可是他死了,死在了一个寒冷的雪夜里。
“这是骑士的刀,镇里的骑士爷爷的刀上也有同样地花纹,只是他死了。”小男孩将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船长才能够勉强听见。他将横刀还给船长,低着头走到酒馆中央给炉子添柴。
从小男孩那略带忧伤的表情看来,那位骑士对于他很重要,心里或多或少有些老骑士的影子挥之不去。炉子中还满是木柴,他离开船长仅仅是想给自己找个没人的空间难过而已!酒馆的热闹与他无关,他还隐约的记得老骑士那被大雪掩盖了的躯体!
就在这时候,船长拎着一瓶白酒走到火炉旁,“天还真冷啊,需要来一点吗?”
“你也是个孤独的骑士吗?”男孩接过船长手里的酒瓶问道。
“算是吧,应该说每个骑士都会孤独,他们心里有太多的故事。”他喝了一口酒,平静的目光落到那把冰冷的横刀上,“但会孤独的永远都不止是骑士。”
“老骑士死了,他曾说骑士注定孤独。”男孩的眼里掠过一丝哀伤。
“也许吧,从他选择离开的那一刻起。”船长又喝了些酒。
“你认识他吗?他的刀和你的有同样的花纹。”男孩轻轻声问。
“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那,他是个骑士吗?”
“是的,他是一个了不起的骑士,我能从你的目光中感受到,你很爱他。”
“他很好,他总是给我讲很多外面的故事,我从来没离开过镇子,这里的人也是,因为人们都害怕离开,爸爸就没有回来。”
船长沉默了。
“外面的世界应该很美吧!”小男孩问,“老骑士曾经说过外面有漂亮的城堡,还有大片大片的紫苇花,镇北的小土丘上也有些紫苇花。”
“是的,外面的世界很美,紫苇花丛环绕着城堡。”船长说。
小男孩没再说话,他踏着积雪沿小巷走去,他或许是去看那孤独的坟茔。看他那一脸令人淡伤的忧愁,想必是又想起了那个骑士吧!
“挺让人难过的是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一个男人径直向船长走来,从相貌看,他就是那个驾着小船离开的副船长。在他还没到船长面前时,便早已经将背上那只黑色的盒子从背上取了下来。
副船长旋即一个黑色的长盒摆在船长的面前。古朴的石盒有些沧桑,像是被人遗忘了许多年。
“是啊,但世界并不因为他只是个孩子而变得温馨浪漫。”船长并未下意识的打量盒子,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毫无疑问他知道这盒里的东西,只是这盒里的究竟是什么?藏宝图还是珠宝?
船长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巷子,他已瞧不见小男孩那让人难过的背影,屋里的炉火融化了房顶上的积雪,打湿了小酒馆的招牌。他扭头看了看:酒味弥漫的小酒馆里挤满了酒客,他们嚷嚷着喝酒,欢快得像骑士凯旋了一般,也许小男孩讨厌这样的场景吧!
副船长站起来,他用手摸了一把盒子上的积雪,点了一支烟,拍了拍船长的肩膀说,“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让人讨厌啊!”
小男孩站在风雪肆虐的山岗上,看了看堆满积雪的小土丘,抬头看着小镇的漫天风雪。他手中捧着一株带土的紫苇花,看起来是刚才镇北的小土丘上刨来的,只有镇北的坟场里才有这种漂亮的紫苇花。
他用手刨去坟头上的积雪,将那株紫苇花埋在坟头,小手冻得通红,“镇北的紫苇花又开了,只是不再那么好看。”
今年的紫苇花不再那么洁白了,花瓣泛着淡黄,他看遍了每一株紫苇花,才勉强从中找了这一株。他不知道为何紫苇花会一年不如一年,有些地方的紫苇花甚至永远的消失了。
他静静地的坐在雪堆前,良久。“今天这里来了个骑士,他的刀很好看,和你的刀有着同样的花纹,可惜他说他不认识你,我想是他忘了吧!”他看着那株泛黄的紫苇花,有看了看山下的小镇。
“我要走了,虽然我很喜欢小酒馆里的果汁,小镇里的人也都好。”他突然嘴角上扬“你放心,我不如别人的童年我一定会找回来。”
他俯下身,轻轻的轻吻这那株冰冷的紫苇花,这一刻,他已不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在向坟茔告别,冰冷的紫苇花上沾染了他的热泪,花瓣在泪珠下低垂。
“别太孤独啊!”
他一楞,他仿佛听见骑士的声音在山岗上响起,他缓缓的抬起头,转身大步离去,他知道雪堆下的是个再也醒不来了的人。
次年春天,他驾驶着那条准备已久的小船离开,但毫无航海经验的他只能随波逐流。此刻,在那孤独上岗上,一株新生的紫苇花正在风雨中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