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被押送至大理寺的消息不胫而走,上至各宫嫔妃下至宫女太监都在背地里津津乐道,不少人惊于二皇子竟敢对皇帝起杀意,更有胆大者说亲眼见过二皇子在御花园掐死宫女。
贤妃被贴身婢女唤醒才得知君越闯了大祸,“去告诉丽妃,本宫现在要见她。”她往外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匆匆忙忙拉过一个宫女道:“替本宫梳妆,越快越好。”
焙制好茶叶后洛芜就从偏门溜出,见贤妃急匆匆地往正殿去,想到清早扶薇同她说的事情便明白了,这贤妃应该是来向丽妃求救的。
洛芜守在祁阳宫外半晌也未见着君桓,突然被人拍了后背,洛芜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君桓正打量着自己。
“你鬼鬼祟祟的做甚?”君桓冷冷质问道。
不过就是怕被人瞧见她偷偷来祁阳宫嘛也没到鬼鬼祟祟的程度,洛芜恭敬地行了礼,拉着君桓的衣袂来到略微荫蔽的墙角。
“我给殿下送药来啦。”洛芜指指他脸上那道不深不浅的伤疤。
“不必。”还是冷淡的语气。
洛芜有些怀疑这三皇子君桓是不是面瘫,因为她眼中的君桓好像永远都是一副冰山面容,不苟言笑,惜字如金。
要不是她有此行的目的,肯定老早就走了,跟一块石头说话实在太考验耐心。
洛芜眉眼弯弯,微微歪着头说:“殿下生得这般好看,要是因破了相而娶不到媳妇可怎么办?”
君桓听着这话,觉得有些许戏弄轻薄的意味,还是第一次敢有人这样说他。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生气,一把捞过洛芜手里的药盒,冷冷说道:“姑娘家家的竟不知羞耻。”
洛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说的话句句属实,什么叫不知羞耻?莫不是这皇子殿下被她一句好看就夸害羞了?
君桓正准备抬腿离开却被她扯住了袖子,这女子果然不安好心。
“殿下……”
洛芜叫住他,“慕寒近来可好?与你同去渔阳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慕寒暗中协助他调查渔阳兵刃库一事,这朝野上下还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等绝密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慕寒告诉她的?
慕寒真是……
“闭嘴!”
君桓狠厉地看着她“如果不想给慕寒惹事,就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此事。”
“……”
他凶神恶煞地盯着洛芜,让洛芜畏畏缩缩地后退了一步,洛芜承认自己挺怕他的。
见他挥袖走远,只好望着他的颀长的背影扁扁嘴,这个人真是小气透了。
穿过长巷,进入宫门,见扶薇托着茶盘往内殿去,因被丽妃大大小小地惩罚了多次,扶薇已经落了一身伤,连路都走得缓慢许多,洛芜便将她手里的茶盘接过。
刚踏进内殿一股清雅的香味飘进鼻息,洛芜已经熟识这香味了,这是贤妃亲自调制赠与丽妃的香料,名贵非常。
洛芜行了个礼,将手中的茶水放在案边,此时丽妃刚从小憩中醒来,倚在白缎狐皮铺就的睡榻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眼波透过珠帘悠悠荡荡地漾过来,漫不经心打量了洛芜一眼,微扬了扬手:“这几日也不知怎么,本宫嘴里没味得很,你去炖些雪蛤罢。”
“是,奴婢这就去。”洛芜谦恭地退了出去。
洛芜到小厨房才知道并不是寻常御膳房片好的雪蛤干,而是养在泉水里活蹦乱跳的活物,一时有些怔忡。云心绕进来,支开其他宫人,轻声道:“犯难了?”
洛芜不置可否的眼巴巴望着云心:“还请姐姐赐教。”
云心拨弄着手上那串与她身份有些不符的浮花碧玺金丝手钏,缓缓道:“雪蛤滋补,所费工夫烦琐,更何况雪蛤那味儿当真是越吃越腻,寻常都是用来解辛辣酸味一味甜津。这会儿你就是做得再好,娘娘也不会有胃口。”
云心无奈叹口气:“待会可得仔细着,不要惹怒了娘娘。”
“是。”
说话间,洛芜已经利落地处理那些活蛙,剪开小腹,取出奶白色蛤油,兑着牛乳来回搅拌。
“娘娘可是为了贤妃娘娘的事而烦扰。”这话从一介宫女口中说出已是犯上,洛芜出口才发觉不该说这话。“姐姐就当我胡言乱语了吧。”脸上只一味的卑微恭敬。云心微笑道:“你这丫头倒是细心,不过就是太耿直。”
想起君桓对她说的话,不由掩嘴一笑“那丫头甚是蠢笨,脾气也实属古怪,但受友之托不可不理,劳烦姑娘关照。”
洛芜捧着炖好的雪蛤粥回到暖阁内,丽妃仍旧半躺着,一名宫女跪在地上用象牙小槌轻轻地捶打着她微微浮肿的小腿。
丽妃人漫不经心地搅拌了几下,略尝了尝立时吐出来,剩下小半盏悉数倾倒在正捶着腿的宫女身上,一截手臂烫出触目惊心的红。
“你就是拿这种工夫敷衍本宫?!”
“奴婢知错,奴婢马上重做。”
洛芜扑通跪下,伸出手欲接过那瓷盏,却不料想丽妃直接将那瓷盏连带着剩余的雪蛤砸到她身上,汤汁顺着衣裳浸透。
那瓷盏咕碌碌滚过洛芜身侧,在一双捻金丝黑底卷云纹的靴前停下。
那人款步走来,丽妃一惊,敛住怒容,顷刻间换上一副含羞带怯的脸,媚笑道:“皇上怎么过来了,也没叫人通传一声。”
“怎么,你不高兴?”
厚实的嗓音传入耳底。
洛芜悄悄望了一眼,这九五至尊已经年迈,眼角的皱纹堆叠,但威严的气势却让显出他的尊贵不凡。
皇帝只着了常服,明黄色的长衫于腰间系一条龙腰,面容有些疲惫。
“哪有,”丽妃搀皇帝到软榻坐下,“皇上惯会取笑臣妾。”
皇帝挽过她的手,关切道:“怎么手这样凉?朕不是前几日才命御膳房送来雪蛤给你滋补身体,可用了些?”
“皇上本是一片好意,可这雪蛤名贵,不是什么人都能烹制得当,这不,被糟蹋了好一些。”说话时,委屈地望了洛芜一眼。
“是奴婢无用。”洛芜将头埋得极低
“既自知无用,还不自去领罚。”丽妃毫不犹豫地摆摆手。
言下之意便是还不快滚,洛芜像是得救了一般,拾掇起汤盅,欠了欠身,赶紧退出內殿。
跨出门槛时微微听到皇帝问丽妃“寡人听说,贤妃清早来了你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