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君桓可以将写有兵刃库的密函交给心腹之人进宫呈给庆帝,但因为兹事体大,他还是选择亲自回都面见父皇。
一路上快马加鞭,甚至跑死了匹马,他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终于在两天一夜后赶回庆都。
他请求觐见父皇,可是高公公传的庆帝旨意却是只看密函,而他不必入内。
明德殿外的内侍们瑟缩着,看着阶前等候了两个多时辰却仍站得笔直的三殿下,连裘衣都未披一件,在寒风里一声不吭的立着。
“唉,这三殿下也是可怜,”远处在殿外当值的内侍交谈,“明知陛下是不会宣见的,还巴巴的等着……”
“只怕早已习惯了吧,谁不知道,这些多年里,陛下眼中,向来只有二皇子和六皇子。”
话音落,明德殿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御前侍奉的高公公走了出来。
“公公……”君桓上前问,“父皇可说要见我?”
高公公摇了摇头:“殿下您回去吧,陛下若要见您,自然会宣召的,可别冻着自己。”
他自然知道他的父皇不喜见他的,多年的冷遇,这明德殿他进去的次数不过寥寥,可这一次他为的是国家,为的是黎民。难道庆帝为了保二哥,宁愿对此事充耳不闻吗?不可能,他所了解的庆帝绝不是这样的溺爱子女的慈父。
那密函夹着君越写给渔阳州辅廖景宣的书信,是君桓和慕寒在已被抄家的廖景宣家中暗格处寻到的。而且经过查证,兵刃库的负责人曾是君越的手下,这一桩桩相连的事情不免让人猜想到君越有谋逆之心。
第二日君桓依旧候在明德殿外,君恪与他寒暄几句便从他身旁经过,高公公笑着来迎。
“陛下一直在等着殿下呢。”高公公一边领着君恪入殿,一边低声道。
君桓抬起头,看着明德殿的宫匾笑了笑,看来今天,父皇也不会见他了……
寒风里,他搓了搓冻僵的手臂,身后一件裘衣盖了上来。
“殿下为何不令武安侯或是少将军上报此事?”不算细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夹带着塞外的风沙。“奴婢听说陛下最听老侯爷的话。”无念为他系好了带子。
“事关党争,武安侯刻意避嫌罢了。”
第三日君桓依旧侯在明德殿外,等待庆帝宣他了解渔阳兵刃库一事。
半晌,高公公宣他觐见,君恪从殿中走出,脸上似笑非笑“父皇近来龙体抱恙,你可不要待得太久,毕竟你该知道,看到你,父皇的心情不会太好。”
君桓很想忽略掉他脸上那刺眼的高傲神情,可偏偏,他太清楚这份高傲倚仗的是什么。
是那份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纵容和偏爱。
而君恪其实说得没错,君桓见到庆帝时,他的神色冷淡得近乎漠然。
君桓行过礼后,他缓缓开口道:“桓儿,你可知朕为何不立即拿下他。”
“儿臣不知。”在父皇面前还是尽量蠢笨一些比较好。
“寡人本是命你协助宋大人治水,你却牵扯出诸多事端,是无心还是有意,昂?”
原来庆帝在怀疑他算计君越,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他若是想算计,又怎会不懂得避嫌。
“儿臣回都的途中曾在渔阳遭遇刺杀,所以治水之时便想查明此事,没想到竟顺藤摸瓜牵出此等大事,儿臣不敢隐瞒。”若道出慕寒,只怕庆帝又会对武安侯心生猜忌。
庆帝简单问了几句后,便有些乏了的样子,只让他退下。
出去时,外殿内侍正在搬一只木箱,其中一人手滑,那木箱咚的一声落地,高公公忙低声呵斥:“这里面,装的可是陛下的宝贝,你们是不要命啦?”
他的目光在那箱子上停了停,猜想着里头装的究竟是何物,心里又一嘲,里头的东西与他何干。
却不知那满满一箱的东西都是从前他年幼时玩耍的小物件。
殿内,庆帝抚着那些小玩艺儿,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高浔,朕竟不知怎么和他交谈了,他离开庆国十多年,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冁然而笑了。”他叹息着说道。
“人总是要长大的,陛下何故感伤。”高公公也不敢过多评判,回他的话只肖蜻蜓点水便可。
庆帝笑了笑,将手中的拨浪鼓摇响,布隆布隆的声响又让他想起了那个女人,她言笑晏晏地抱着孩子朝他笑着。
触及到不愿回首的记忆,庆帝又将拨浪鼓重重地扔回了木箱中。
他又拿起了案上的那封书信,信上的内容大致是君越希望廖景宣若帮他在渔阳秘密打造兵刃,君越便许他廖家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字迹,他看过,命君恪看过,是君越的亲笔,这君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几个皇子里,君越是长子,君恪是嫡子,朝中的党争已经越演越烈,虽然庆帝已经多次平衡二人的实力,反复打压他们的势力,但还是难免有急不可耐之人,不管是不是君越所为,也是时候借机严惩涉事官员,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