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一角?”
天游看我揉了好一会腿,半掩着唇道:“咳咳,你去把中间那排书架上头咳,咳咳……那只木箱取下来。”
嗯?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知道那里面尘封着什么——那是师父在世时,教我们奏乐时所用的一把云杉古琴。
我一手扒着架顶一手抱下瘦长的木箱,拍了拍上面积了许久的尘灰才放至我们空档当中。
他伸出微颤的枯手,将里头的琴取出平放在膝上,琴身古朴醇质,无任何花纹,精简至极。
看得出,他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
“你想弹琴?”
他将这琴盯了好久,却始终没有触碰这把琴。
他将枯手复又藏回衣袂中,舒了口气道:“这把琴,是当初你们师父还没易名前,我们一起亲手斫制的……可惜,我老了,弹不动了……原想再听听这琴音……”
“你要不嫌弃,我弹,你听?”
“哦?差点忘了,你也是云涯教出来的弟子……也好,我看看,你学到什么程度了。”
我将琴从对面搬过来,试了下音,还好,音色并未有损:“那你也不能闲着,还有几个人的来历你还没说清楚呢……”
“我继续说就是了……”天游喝了口边上的水,专注地看着我的指法道:“与上个故事背景差不多,只不过,这回是多片国土被吞并时……”
二十多年前,诸国战乱末期,多片国土被强大的国家攻占吞并,直到柳国被灭,只剩华、夏、北汤、南商、云、天合、东钺七国,众国暂缓休战时,云国云霄门暗阁。
“给我杀!只有最强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紧闭的铜门铁壁内,是百来个破衣烂衫的孩子,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也就十岁出头,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刀、剑、棍、棒等各式各样的武器,以及,那个堵在门口下令的人和他的护卫侍从。
骨瘦伶仃的孩子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哆嗦着,麻木着,恐慌着,没一个敢拿起武器的。
“少主,这怕有不妥吧?若是被大人知道……”右手边一个看似级别最高的护卫直言道。
“怕什么,他们都是战俘,大多都是柳国的人……一群亡国奴罢了。”云霄阁少主云瀚正说着,却瞥见后排一个孩子正瞪着他,那眼神就仿佛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一般该死。
“都不动手是吧……”云瀚停下手里把玩的蛋大的珠丸,朝左手边的护卫指示道:“杀了他。”
嚓!
护卫并没用贴身的雕龙佩剑,而是拾起地上一根细鞭勒住那个孩子的脖子,将他从队伍里直接吊了出来,而当这孩子被甩至云瀚跟前的时候,甚至都没能发出任何声响就已经没气了。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杀掉你们的同胞,拼出一条活路来;二,就这样无声的死去吧。”云瀚勾唇笑着,一双鹰眼扫视了一圈对他来说这像斗兽场一样的地方。
“啊!”前排一个看上去年龄较大的孩子抑制不住恐惧抓了把大刀就向周围乱挥乱砍。
“不要!”
“啊!”
“都去死!都去死!”
“救命!”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喊叫声,呼救声,谩骂声,还有,云瀚的嘲弄,将这原本空洞无物的冰冷暗室演化成了一方人间炼狱。
滴答、滴答……
“呃啊!”
滴答、滴答……
“爹、娘……对不……”
滴答、滴答……
手中提着把短剑的孩子撑到了最后,他一副气血紊乱的样子,踏过这些和他一起生活了两个月的同伴们,来到云瀚面前:“都死了……我赢了!”
没想到云瀚却只是对着他冷笑,完全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你说过的!你是大人物!不能食言!”
“我是说过,可这里头还有一个呢……”
他猛地一回头,视线来回转了半天才发现角落里那块尸体堆得比边上要高些……
滴答、滴答……
他拖着剑,如同恶鬼一般,用剑对准了面前的尸体,一个一个戳着挑开……
只剩最后两具尸体时,他忽然感觉到了危机,正准备一剑贯穿他们的时候,后脖颈一凉,随即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转过身,露出了和这些已经倒下的孩子一样的绝望和不甘……
“好好好!”云瀚笑着将那个利用尸体作掩护的孩子叫到跟前:“你多大了?”
“八岁。”
云瀚满意地点点头,对左手边的护卫云泉道:“以后他就交给你了,赐名,奕。”
“是!”
从此,这世间少了一个叫柳浩生的少年,多了一个名为云奕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