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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阳有“林城”之美誉,因境内贵山之南而得名。
终于第二次踏上了这片土地,米琼走出火车站,把行李箱往广场的地面上一放,长吁了一口气。此刻的贵阳,天空湛蓝,云朵如絮,比起以“火炉”著称的江城武汉要凉爽得多,须臾之间便能让人感受到这里温润宜人的气候。殊不知贵阳虽属亚热带气候,但其处中国地理第二阶梯的云贵高原,海拔较高,温度相对较低,且受西南季风的影响,降水丰沛四季如春,是中国有名的避暑之都。
贵阳火车站是一栋建于1959年的仿苏式建筑,其中也不乏中式元素,虽然在后来扩建过,但明显已经落伍,由原来的西南一哥沦为老三。米琼站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正想着走过遵义路去飞机坝客运站搭汽车到织金。
“米琼!想不到吧!”谁知郭帮城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郭帮城,你好吓人!你怎么……你怎么来了这里?”米琼见到郭帮城的那一刻真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行事总是不按规则出牌。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吗?”郭帮城话未落音,身边呼啦出来几个人,原来是他们画廊的画工。
“恭迎米小姐!”几个画工站成一排异口同声。
“郭帮城,你这是干嘛呀?”米琼一看这场面脸都红了,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受人抬举,不由粲然一笑,“谢谢大家,谢谢!”
“琼美人,有你这一笑,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贵阳来也算不不虚此行了。”郭帮城道,“古时,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不过博美人一笑。”
“可别把我比成褒姒,她可是背负了‘一笑亡国’的千古骂名!这么折腾,你这帮兄弟会背地里也不知会怎样议论我呢。帮城,亡国之君不可学,对你们这些兄弟可要好点……”米琼道。
“我们是来贵州写生的,顺便到这里来迎接一下你,这不是两全其美吗?”郭帮城道,“只要你高兴,我们可以一起去织金。”
“真的假的?”米琼想到旅途的寂寞,这下可好了,“你们去织金,我觉得主意还是挺不错的。”
“这么说你同意了?”郭帮城道,“上次你在织金拍来的照片,我觉得那里的风景还是挺不错的,特别是那里的苗寨风情,还有那裤腰带似的梯田和喀斯特地貌的大穿洞……”
“你这人就是这样,那一年打电话叫你来,你要忙着赚钱,现在却又不请自到。”米琼想起当年那件事,还在耿耿于怀。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织金。”郭帮城提议。
广场边上的遵义路刚好有一家遵义羊肉馆,郭帮城于是领着米琼等人进去。贵州各地都盛行吃羊肉粉,且以遵义羊肉粉最为有名,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这家羊肉馆也不例外,卖的是遵义羊肉粉,并且恰好处在遵义路上,实是名至实归。
据说,遵义地区的居民喜欢选用思南县一带产的矮脚山羊,这种羊肉质细嫩,膻臊味少。山羊如若当天宰杀,剥皮后不用水洗就可入锅,小火慢炖,羊肉汤清而不浊,鲜而不腥。
餐馆内的一口大锅正咕咕噜噜的炖着羊肉,大家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肚子的馋虫早就勾出来了。这时,热气腾腾的羊肉粉端上来了,米粉再加一层薄薄的羊肉片,上面漂着鲜红的辣椒油,还有葱花、芜荽,香气扑鼻,看上去就十分诱人。
“这次去织金,我们只能自力更生,因为我支教已经结束,暑假过来是我的个人行为。”吃完羊肉粉,米琼对郭帮城说。
郭帮城一边付帐,一边豪气地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们一起住进旅馆就行了。”
“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哦,贵州有些地方的乡镇跟我们家乡的镇是两个概念,一条破烂街两溜矮房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到时候,只怕是你有钱没地方使。”米琼担心郭帮城去了厚寨乡会感到失望。
坐上了大巴车,沿途的风景自是不必说,只是这里的贫穷落后实在超越了大家的想像。不过,郭帮城还是挺乐观的,他对米琼说:“怎么不唱首歌?”
“唱什么歌呀?”大巴车在山间穿行,层层梯田扑眼而来悠然而逝,坐在颠簸的车内,米琼无心去欣赏窗外的云贵高原美景,她倒是想起了上官致远。此刻,上官致远应该到了西北了,那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蓊蓊郁郁的玉米地,挂着累累果子的桃林……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米琼随口吟出了《诗经》的一句诗。
“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随风传,哎,谁不说俺家乡好……”郭帮城并不懂得米琼的心思,他想起了一首歌《谁不说俺家乡好》,于是哼了几句。
“可惜这不是咱家乡……”米琼笑着说,她知道这首歌是电影《红日》中的插曲,歌中所描绘是沂蒙山区的美丽风光,歌颂的是军民鱼水情……这首歌带有浓郁的山东民歌风味。
到了织金县城,郭帮城带着几个画工下了车:“虽说这织金城不是很大,但很有西南水乡特色……”
织金是百泉之镇,并且保留了部分古色古香的明清建筑,古城甘泉小桥流水,洋溢着浓郁的西南苗族风情,郭帮城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听当地人讲,织金在康熙年间置府,平西王吴三桂在这里镇压了当地土司,实行改土归流,其时是平远府城所在地,后降为州,民国时又改为县。”米琼确实听厚寨中学的一位老师谈论过,当时就觉得这和兴国州建制历史区划沿革有点相似,所以记得很清楚。
“‘改土归流’是什么意思?”郭帮城问道。
“应该是废除土司制度,实行中央集权吧……”米琼道。
“你知道得还挺多的……”郭帮城说,“我对这些历史可不感兴趣,我只关心这里的地理环境,能找到写生的景点。”
“那要不你们就在这里住宿算了,明天自己找个向导带你们去写生。”米琼主要是想到这么多人去厚寨,食宿都成了问题。
“那怎么成?我既然陪你一起来,要去我们一起去。”郭帮城想到米琼一个人去厚寨,有点不放心。
“米老师,我们今晚都在县城住下来不行嘛?……”同来的几个画工兴许是有点累了,也或许是觉得乡下苦,所以都有点不想走了。
米琼看到几个已经疲乏的画工,有点犹豫了。
“老师,老师!”这似曾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是杨杏她们!”米琼看到杨杏和她昔日教过的几个学生从远处跑了过来。
“杨杏,真的是你!”米琼和杨杏一见面就拥抱在一起,接着她又把其他几个女孩子也拥在一块。
“老师,你是不是又来我们这里支教?”杨杏误认为米琼、郭帮城等几个人是支教的老师。
“我们是来写生的。”郭帮城冲她们几个女孩笑笑,拿起了相机把刚才感人的场面给拍了下来。
“我……我是特地来看你们!”米琼见几个女孩晒得漆黑的,有点心疼地说,“你们怎么跑到县城来了?暑假是不是在家里干了许多活?”
“我们暑假每天都几乎没有闲着,今天我们约好来县里逛逛……”跟杨杏同来的一位女孩说。
“米老师,你来了真好,薛凡凡老师也在这里!她今天也来县城了。”杨杏兴奋地对米琼说,“薛老师说要写一本小说,反映在这里的支教生活……”
“看来薛老师是动真格的了,就连暑假都不回家。”米琼正在感慨的时候,薛凡凡从不远处过来了。
“米老师,别来无恙!”薛凡凡还没到跟前就朗声道。
“薛老师,没想在这里还能遇见你!”米琼看到薛凡凡手里拿着几本书,大概是刚买的,“张清波、王宏林他们都离开了?”
“张清波给杨杏联系过几次捐助,他支教期满离开后,联系的捐助也就断了,真是人走茶凉。还有王宏林也回了北京。”薛凡凡道。
“张队长已经很不错了,我记得他一来就个人给贫困生捐了六千多元的钱物;还有,王宏林老师也捐了差不多四千多元现金和一些学习教学用品……”米琼说到面有愧色,“倒是我做得不够,一年还未期满就回去了。”
“米老师,看你说的好像自己罪不恕一样,你当时不是受伤了吗?”薛凡凡说到这里问道,“你这次来……”
“我这次来是特地来看一下杨杏她们……”米琼说到这里带着钦佩的口吻道,“薛老师,没想到你还能坚守在这里,我要向你学习!”
“我可没你想像得高尚啊,我之所以留下来,是有个人目的的。”薛凡凡说。
“你是说要留在这里写部小说?”米琼说。
“不全是……”薛凡凡有意卖了个关子。
“薛老师有男朋友了!是个解放军!”杨杏身边的女孩一语道破天机。
“哦,对了,那位是不是你男朋友啊?”薛凡凡早就注意到拿着相机四处拍照的郭帮城了。
“你什么眼神啊,我原来不是给你看过照片的吗?”米琼记得去年大雪天给薛凡凡看过上官致远的照片。
“瞧你说的,人是会变的嘛!再说了,你当时给我看的不是戎装照吗?”薛凡凡道。
“你真的交了个解放军男朋友?”米琼问道。
“学生的话你也信啊,不过,是有那么一个武警在追求我。”薛凡凡道。
米琼知道薛凡凡曾在武警中队请来过武警给厚寨中学的学生军训,不曾想居然有当兵的追求她了。
郭帮城看到又有一个女孩过来,于是凑了过来。他和薛凡凡打照面的一刹那,彼此都看了对方几眼。
“这可是个美女!”郭帮城心里暗叫。
“帮城,这是我支教时的同事薛老师,我刚好跟她一起回去。”米琼道。
“也好!你有个伴,我也就放心了,我在县城呆上两天就去乡下找你。”郭帮城其实对乡下那种未知的艰苦生活也发怵。
郭帮城的话刚落音,那几个画工一阵欢呼:老板万岁!
“想不到,你那个同学还是个老板。”在路上,薛凡凡对米琼如是说。
走在白岩山腰那条弯弯曲曲的山道上,沿途总是能看到层层绿色的梯田,梯田里几乎清一色长的是土豆,等到收获后,就成为山里孩子和乡亲们的主要粮食。
“你该不会对人家心动了吧?”米琼揶揄道。
“我心动又怎样,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呀。”薛凡凡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再说了,人家到这里来肯定是冲你来的,我可不想当个插足的第三者。”
“我已经说过了,那不是我男朋友,你要我说几遍?”米琼一本正经地说。
“女人啊,真是美貌就任性。不过,你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有挑别人的资本。就说上次来的那个警察,长得那么英武,千里迢迢的来贵州看你,你却对人家不冷不热的。”薛凡凡说的是黎小牛。
快到厚寨的时候,米琼看到几个背着草篓的孩子,上山割草几乎是山里孩子经常要做的事情,即便是上学后,有些孩子还是要把草篓背到学校放在教室的后面。
“老师,其实,这还不算是繁重的劳动,最累最脏的活要算是帮家里背农家肥,我们要绕过一道道山梁,到达山顶得花一个多小时。”杨杏显然对这种的生活习以为常,她一路上只是默默地听米琼和薛凡凡说话。
“不管生活有多艰难,书还得读,老师这次来没有别了,除了望一下你们,还有就是打算个人资助你读书,直到你考上大学。”米琼终于把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薛凡凡还是住在厚寨中学原先的那间女宿舍里,只不过米琼走后,这里成了她的单身宿舍。
两个人久别重逢,这一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薛凡凡摩挲着手里几本刚买的马原余华苏童格非等先锋派作家的小说对米琼说,她的小说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只是主要人物的材料还不是很充实,她需要在这里呆些时日。
“我记得你说过,你大学学的是历史专业,偏偏成了保险公司的业务员,现在又开始写作了……”已经疲倦的米琼迷迷糊糊地说。
“你怎么就睡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没跟你讲呢?”薛凡凡道,“我已经决定把你作为我小说女主角的原型来写了。”
“你起先不是说不一定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下来了?”米琼道,“我身上可没有什么故事值得你挖掘哟。”
“怎么就没有故事?光你和上次的警察加上这次的老板画家仨人就有故事一箩筐,哦,对了,还有你心仪的那个兵哥哥,这可是典型的“四角恋”!”薛凡凡说。
“我的天,难道你小说的主题就是写“四角恋”?这立意也未免太低了吧?我是不懂文学的人都知道,你这思路不可取。”米琼说完郑重其事道,“我再申明一次,我只有一个男朋友,没有搞什么“四角恋”!”
“你有没有“四角恋”好像不妨碍我小说的构思吧!现实生活中已经发生或是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可以写的,再说了,小说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
“高于生活?这样的格调还高于生活,我看有点玄乎。”米琼有点不以为然。
“我现在不是跟你说基本思路吗?……如果你今年不来,我还在犹豫,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毕竟是在太短了……我没想到你居然又来了,并且是来资助学生,这本身就值得歌颂!人物主人公能来支教,并且资助贫困学生,这难道还不高大上吗?至于那“四角恋”……反正,我虽然没有写过小说,但总觉得小说得有料……现在可不是以前了,社会也比较开明,你看莫言的《丰乳肥臀》、王朔的《过把瘾就死》、池莉的《有了快感你就喊》,光看题目就很煽情……”
“这时代,文学的风向标居然如此暧昧,真是人心不古了。”米琼说到这里沉默不语了。莫言的《丰乳肥臀》她在大学时看过,她只记得里面的主要人物清一色和上官致远一样姓“上官”,所以印象很深刻。
“我倒不这样认为,这篇小说虽说题目看似浮浅和低俗,但关键是内容丰实主题厚重……”薛凡凡道。
“你是不是要说它是中国版的《百年孤独》,是不是要说莫言是中国的马尔克斯?‘肥臀’是女性繁殖意义上的图腾崇拜,‘丰乳’是母体哺育语境下的意象素描?这点鉴赏能力我还是有的!抛开形式的层面,小说的主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生发和阐释,总是能曲径通幽,探微烛隐。”米琼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平日里她或多或少受上官致远的影响,也注重多方汲取文学素养。她知道这部小说是东方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除了先锋色彩浓厚,寻根印记亦彰然若显,并在当时的高校风行一时,只是后来被禁了。据说,小说甫一出世,便引起社会巨大争议,除了名称遭到非议外,思想内容立场倾向更是千夫所指一度被视为反动。先是作家刘白羽在《中流》杂志发文批判定下基调,接着著名作家巍魏狂飙跟进,《驿路梨花》作者彭荆风更是直斥之为文学垃圾……
如此说来小说被禁并非涉及内容低俗的问题,而是碰触到了政治高压线。
九十年代,无论承认与否,都是文学的一个新时代!有着反叛特质的先锋文学异军突起,某些作品一反传统的审美不能简单斥之为低俗,除了其披沙拣金的思想独创性,还应看到这是物化社会反映在文学上的一个显而易见的标志。
或许,无论是社会的进步,思想的解放,还是文学的创新,都是从突破某些禁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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