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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哥,我等你回来——”渭南火车站,穿过那座已经锈迹斑斑黯然矗立的凯旋门,上官致远已经听不到身后姜菲焦灼的呼喊,他知道旁边还有姜艳,所以表现得这样决绝这样义无返顾。
“菲菲,我要走了!原谅我不能陪在你身边!”火车开动的那一刻,上官致远看到站台上姜菲那伤心欲绝的样子,把头扭了过来。
车过潼关,算是出了三秦大地,这一离开,也不知道哪天才会回来。在一起太久早就产生了审美疲劳,日子显得枯燥乏味,可真的离开却又不免心生惆怅。
为了给姜菲疗伤,上官致远还记得和她一起在断壁残垣荒草古道的潼关老城看夕阳的情景:雄浑的黄河,亘古的落日,云水氤氲风陵渡,暮色苍茫潼关城。尽管潼关八景之一的“谯楼晚照”已经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当那一抹金色霞光掠过晋壤秦川,涂在荒塬上兀自坐着的姜菲那精美绝伦的脸上时,映入眼帘的不失是一幅惊艳绝美的古典风景画。
如今,这落日的余晖又洒在陇海路奔驰的列车上,它如同逐日的夸父,刚好和黄河奔向同一个方向,那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过了郑州,火车折向南奔驰在京广线,这如同九曲黄河在黄土高原东向奔流突然来个大转弯,一路向南穿行在晋陕大狭谷。
武汉!武汉!上官致远内心一路呼喊。
在离武汉音乐学院较近的一个公交站紫阳路,一辆“青年号”公交车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的玻璃能看到驾驶室内的宣传标语:你家里人笑着等你平安归来!上官致远步履沉重地走下了公交车。
由于车上没有空调,上官致远从又闷又热的车内一出来就赶紧站到了树荫底下。解放路绿树浓荫,街面没有其他的主干道人多。天气异常燥热,道路两旁梧桐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嘶鸣着,他独自一人踯躅在街头,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这就是有着“火炉”之称的江城武汉了。对于上官致远来讲,这座城市是一个陌生而又熟稔的地方。那一年,为了挣复读的费用,他和黎亮一起第一次踏上了这片偌大的土地,呼吸窒息,心跳停止,感觉整个人都被淹没在城市的海洋中;后来,他在汉口的工地做工,碰上了孙中第,俩人以顶礼膜拜的方式在长江大桥上问候长江汉水,亲近美丽的江城;此番到达这里,上官致远内心五味杂陈,这座城市依然是那样的陌生,依然是那样的深邃如辽远的苍穹。那匆忙划过天际的流星,或许,注定他要用一生来追寻!
上官致远狠下心来告别姜菲来了武昌,接下来,他原本想去贵州。可是此刻去贵州又能做什么。是能找到米琼?能让她起死回生?在武昌火车站徘徊多时,上官致远才不由自主的找到了这里。武汉音乐学院似乎成了他心中永远的挂念。
其实,江城武汉一直是上官致远异常神往的地方。小时候,觉得县城就已经很让人艳羡了,何况是这有着厚重历史人文的白云黄鹤之乡,有着江汉朝宗龟蛇对峙的山川形胜之地,有着“九省通衢”之称的华中腹地大城市武汉呢?江城,更是一个让他长久以来魂牵梦绕的地方。想想在西北从军的岁月,那些在汉口工地做工的日子,还有后来在石牛镇代课的时日,米琼一直在这个地方,似乎总有一种精神召唤的力量,成为上官致远还能负重前行的动力。久之,这个地方就真的成了他心中的圣地。即便他知道此刻米琼已经不在这个地方,更准确一点说,是不在这个世界了,可此刻走近这里,他还能感受到来自米琼的强大气场,那是只有心有灵犀的恋人才能感受到的穿越时空忘却生死超物质的精神存在!
“米琼,我来看你了!”上官致远在心中默念。他还深深记得第一次来武音看米琼的情景,那时因了内心的极度自卑,他强忍着快要溢出的泪水目送着米琼在她眼前走过。
可没想到,那竟然是他和米琼在这个校园里的唯一一次相遇。错过了一次,此生却再也不可能在此间相逢或是偶遇,哪怕是不经意间的擦肩而过。
“轰隆隆”,正当上官致远走进校园的时候,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说变就变了。不一会儿,这雨就肆意的落了下来。打在身上,冰凉而生疼,偶尔,顺着嘴角渗到舌尖有一股咸湿的味道。
进了学院东门,穿过四棵松广场,上官致远加快了脚步,他最先想到的是学院湖边的那片水杉林。上官致远并不知道这个湖就叫都司湖,当他再次走近湖边的时候,时光已经过去了数年,风物依旧斯人已逝,除了雨点打在湖面上的嘀嗒声,湖中的水草、荷花和美人蕉此刻变得如此静默,还有从天空顺着水杉林滴落的雨水,或许那是老天爷掉落的泪滴。
雨越来越大了,这种树干笔直不蔓不枝的水杉林根本无法遮挡住雨水,上官致远转过身来打算寻一个避雨的所在,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朝旁边的编钟音乐厅走去。这是一栋北朝黄鹤楼,背靠都司湖的三层建筑,造型典雅,线条明快,融传统风格和现代理念于一炉,集书院气韵和音乐特征于一体,整体散发着浓郁的荆楚文化特色。天边不时有闪电划过,撕开层层云幕,发出刺眼的光芒,亮光打在屋檐下上官致远悲怆的脸上显得格外惨白。
时光飞逝如电,思绪被这场暴雨拉回到了从前。记得高中那年,早自习时,米琼的座位一直空着,一场大雨过后,上官致远望着教室窗外被大雨洗得鲜绿发亮的梧桐发呆。那一刻,他才知道同桌的这个女孩已经坚实地占据了他的心田。可当年,米琼只是生病,只是暂时在他庸常的生活中缺席,而这往后的岁月,她却要永久的缺位了。
雨势渐弱,上官致远便在校园内漫无目的的走着,似乎是在寻找着米琼往日的踪迹,一边回忆她上学时在信中跟他讲过的点点滴滴。穿过四棵松广场,前面应该是学生的宿舍楼了,上官致远一直记得米琼的窗前有一棵鹅掌楸。举目四望,校园里除了有名贵树种银杏,还栽种有樱花,他以前可只听说武大的樱花很漂亮。幸运的是上官致远居然找到了那棵传说中的“中国郁金香”,这棵鹅掌楸或许在长久浸染在艺术氛围浓郁的校园的缘故,显得风姿款款,树冠和枝条没有幕阜山里野生的那般放旷和恣肆。站在树下,看着满树形如马褂的树叶,还有这高过旁边六七层楼房的高大树干,上官致远寻思,树旁的宿舍楼想必就是米琼住过的地方,只是星移斗转物是人非。这个地方,伴随着米琼信中时常出现的“Chinese Tulip Tree”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他也曾无数次臆想着站在楼下喊一声,便能看到一个日思夜想的人儿跑下来,拉住他的手羞涩地说声,你来了。
学院不是很大,转了一圈,上官致远又沿着书院路回到了都司湖畔。他用手抹了一下被雨水淋湿的石凳,索性坐在了水杉林的石桌旁,奢望是不是会像当年初次来这里一样可以看到盘着高高发髻的米琼会从哪个方向走出来。如果时光倒流,如果岁月重来,上官致远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叫住米琼,告诉她爱的全部告诉她思念好苦。
这时,透过迷蒙的雨帘,只见两湖路的西边悠然走来一个撑着雨伞的女孩,一如戴望舒《雨巷》中那个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那不是米琼吗?那身姿,还有那雨伞的花色,都是如此和米琼所喜欢的风格接近。
女孩越来越近了,上官致远屏住了呼吸,他想急切的看到来人的容貌,可女孩犹抱琵琶半遮面脸盘始终在雨伞下若隐若现。但那种凄清和幽怨的神情,在这杨柳依依寂寥冷清的湖边,愈发让人心生惆怅和迷茫。这时,女孩走到都司湖畔,踩着鹅卵石砌的围坡试图去采摘靠近岸边的水生黄花美人蕉。想不到这女孩在雨中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然而,让上官致远大感意外的是,女孩摘下几朵花却弯下腰来把它们放在水面上,听随花儿被离岸的风吹向湖心。
“美丽的都司湖啊,请你回答我!不是说你是妹妹吗?不是说已经消亡死去的菱湖是姐姐吗?可为什么……”女孩终于开口喃喃说话。这声音让上官致远觉得异常熟悉,突然他脑海中跳出两个字:米琪!
没错,站在湖边的正是米琪。她得到妹妹死讯的时候刚好在省城学习。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年近六十的米父带了两个人就从咸安赶到贵州去了,于是她便来这里悼念妹妹。毕竟这里是米琼曾经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如果,你们俩个人在一起,或许妹妹不会走,这就是命!”见到上官致远,米琪大感意外,马上说出这句满怀愧疚的话来。
可能是职业的缘故,米琪跟上官致远说的也是普通话,非常地道和标准,咬字吐字舒缓而柔和,一种略带悲伤的语调,让人听了凭添伤感和痛楚。
“米琪,你别说了,其实这是我的错!原本,我已经答应陪她一起去贵州的,后来是我变卦了。如果,我陪在她的身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发生意外!”上官致远一直这样自责,只是今天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倾诉机会和对象。
“原来,你们是约好去贵州的啊?”米琪听了上官致远的话,惊异得张大了嘴巴,“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主意嘛?”
“我一句话跟你说不清楚……”上官致远说的其实也是实话。
“那你就长话短说,给我一个理由,OK?”米琪有点咄咄逼人。
“是因为……是因为在广东跟我同居的一个女孩她……她……”说出实情,上官致远实在有点勉为其难。
“她怎样了?”米琪根本没有饶过他的意思,“生病了?还是逼婚了?”
“她怀孕了!”上官致远这句话不啻一个惊雷在米琪头顶炸开。
米琪听后,半天都没有说话,她把上官致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始终无法相信:她一直以为,上官致远死心塌地的爱着米琼,一直以为上官致远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一直以为是他的中庸平和善良体贴才博得妹妹的芳心,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脚踏两只船两面三刀的负心汉。她看着上官致远,心里冒出一种凉嗖嗖的感觉,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恶了!太善于伪装了!此一刻她为自己死去的妹妹感到深深的不值,没想到她至死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一个对她始终如一的人,是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人。
“你说的可是当真?”米琪强压着满腔的怒火再问了一次。
“是真的!”上官致远似乎感觉到米琪的情绪变化。
啪!上官致远话音未落,米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上官致远的脸上:“我替我死去的妹妹教训你!你太无耻了!如果,我不追问你,如果我妹妹不死去,是不是你还要继续伪装下去,继续去欺骗我那善良的妹妹?”
“你为什么打我?……米琼是真的走了?!”上官致远坐石凳上并没有动,虽然那耳光火辣辣的,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他内心早已痛苦的麻木了!
“暑假你们在我家里双宿双飞,为了顾及妹妹的感受,我没有撵你。你又瞒着我家里人撺掇她去贵州,想必你是对她有承诺的,可你却抛下她去跟别人重续旧情,你就这样忍心让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和另外一个女孩纠缠不清倒也罢了,可是你已经快要为人父,却还在欺骗我妹妹,你到底是何居心!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别说是打你,我此刻杀你的心都有了!”米琪情绪很是激动,似乎失控了。
“我总觉得米琼没有走,总觉得她肯定在某个地方,只是暂时迷失了方向。”话还没有说出口,上官致远就数度哽咽了。
“上官致远,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不想看到你,我们全家人都不想看到你,还有,我相信,我妹妹也不想看到你,你也别去贵州,如果碰上我父亲,他会生生剁了你!好自为之吧!……滚!滚得越远越好!”米琪原本觉得上官致远匆匆赶到武汉,想去贵州接米琼回家,觉得他也是够痴情的了,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可怜的妹妹只是他爱情游戏的一个玩偶而已!
“米琪,你听我说……”上官致远试图辩解什么。
“滚!快滚!”米琪突然哭喊着大叫起来,把手机朝上官致远砸了过来。
上官致远生怕她的手机会摔坏,伸手接了一下,但还是掉到了地上。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上面显示是耿卫彪的电话,上官致远把手机递给米琪:“米琪姐,耿警官的电话。”
米琪是第一次听上官致远叫她姐,她抹了一下眼泪,把手机拿了过去。
上官致远走出武汉音乐学院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样,更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说句实在话,到目前为止,上官致远连米琼在贵州的确切地址都不知道。米琪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人死不能复生,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长江大桥近在眼前,上官致远徒步走了上去。
记得那年,上官致远和孙中第在大桥上一起唱歌,渲泻青春郁结的疼痛事业挫折的愁苦,一起对着苍茫的江面大声喊叫:长江,您好!
记得那年来学院找米琼回来后,他也是很痛苦的一个人徘徊在大桥上。如果前一次是生离,这一次却是死别。
他目光又掠过大桥栏杆上锈迹斑斑的爱情锁,不由回想华山之巅的月夜之吻,金锁关上的海枯石烂,西峰洞房前的海誓山盟,这一切早已是过眼云烟。
一辆由三民路开往水果湖的1路无轨电车驶过雨后初霁的大桥,车轮嘶嘶溅起桥面的积水,车顶上拖着的长长辫子噼啪地碰触出阵阵火花。江对面的汉阳龟山电视塔直指苍穹俯视三镇,不远处蛇山上的黄鹤楼从远古走来,千年屹立。
“华山渭水酬壮志,白云黄鹤寄相思。”写在米琼照片背面的那句话,上官致远记得清清楚楚。可这一切都似乎随风飘逝。
远处的江面上传来一阵悠长的汽笛声,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此一刻,上官致远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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