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庆正在看着书,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说道:你自己去吧,我还要照顾妈妈呢。张斌在电话里咆哮:你什么意思?走亲戚也不去,像不像话?晓庆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像话的,你那些亲戚都是外地的,一去都要去三四天,往年没啥,可今年我妈病了,一走几天肯定是不行的,我想,你跟他们解释一下,他们应该都能理解!张斌却气呼呼地说:郝晓庆,我二十分钟后到楼下,你最好提前下去给我等着,否则…….哼!说着就啪地挂了电话。
晓庆看了一眼挂掉的屏幕,放一边去了,随后起身到客厅里坐着。郝冰冰听见了,又看女儿一副待战的架势,就温和地说:庆庆啊,虽然现在你俩是有矛盾的,可走亲戚还是应该去的吧,不能因为一时置气就撕破所有的脸面啊,毕竟你们还没离婚呢。
晓庆略微烦躁地说:妈,不走亲戚不单为了置气,还有我现在实在没精力去应酬了,四月底就要参加博士考试呢,这眼瞅着都二月初了,导师虽然允许我报名了,可我也打听了,前面都报了三四个了,人家早就开始准备了,我再不加把劲儿,今年哪有希望啊?一年是一年的事儿,既然我今年的目标是一证一书,那就耽搁不得啊。再说了,他那些亲戚们,也不怎么待见我,我不去,他们说话更随意呢,就让他自己去闹吧。郝冰冰轻叹了一声,说:真的不打算过了?晓庆缓缓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晓庆开了门。张斌本欲发火,却一眼瞄到客厅里坐着的岳母,只得勉强挤出个笑脸说:庆庆,收拾好了么?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耽误吃饭了呢。晓庆转身回到了屋里,张斌也跟着进去了,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妈,你今儿觉得咋样啊?有没有好点?郝冰冰扫了一眼女儿的神情,淡笑着说:其他的倒也没啥,就是觉得身上没劲儿。张斌愣了一下,尴尬地笑道:那您就多歇歇吧,你这个时候啊,就得静养着,啥都别想,晓佳不是在楼上住着么?有啥不方便的可以跟她说一声啊!
晓庆轻哼了一声,说:你当晓佳什么人啊?人家跟你还见外着呢,你倒跟人家不客气起来?!张斌脸一阴,却又忍耐地笑道:晓佳不是你的闺蜜么?现在又是邻居,这上下楼的,相互照应一下也没啥吧?晓庆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你走吧,晚了耽误你吃饭了就!
张斌眉一拧,眼底冒火,可是看了看旁边的岳母,只得咬牙挤着笑脸说:妈,你看晓庆这,怎么这么任性呢?郝冰冰淡淡一笑,说了句:你们的事儿,自己商量吧,我先去歇着了。说着就站起身来,进了主卧掩上了门。
张斌愣了,眼睁睁地看那门闭上后,这才一扭头,几步走到晓庆身边,低吼:你到底要干嘛?晓庆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地说:我说的很清楚了,不去了,我得照顾我妈呢。张斌伸手就去拉扯晓庆,吼着:郝晓庆,你不要太过分了!晓庆却瞬间抬胳膊挣开了,不耐烦地说:你也别太逼人了!张斌气血倒流,狠狠地说:你到底要怎样?!郝晓庆抬眼,盯着他:我累了,你放过我行了吧?!
张斌看她又是那副决绝的神情,心里一冷,却也无可奈何。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道:别置气了,行么?我不去南方了。晓庆表情却依然冷漠,不紧不慢地说:张斌,咱俩的事儿,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一直以来,你都不赞成我居家过日子的想法,我也实在忍受不了你为人处世的作风了,你走吧,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张斌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坐在沙发上,将身子扭过去望向阳台,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侧影在自己脚边,半天无语,只得转身离去。
晓庆看他走了,又起身回到侧卧,接着看书。不过几分钟,又有人敲门,晓庆叹了口气,抓起眼前的书,麻利地塞到褥子下,这才去开了门,却是晓佳在门外站着呢。晓佳笑嘻嘻地说:在家干嘛呢?晓庆笑了笑:还能干嘛,闲着呗。晓佳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嬉皮笑脸地说:没去走亲戚啊?晓庆淡然地说:今年不去了!晓佳点点头:厉害!要柔顺能柔顺,说硬气就硬气!晓庆斜了她一眼:跟你自然是比不了,我只是有自己的底线罢了。
说着两人走进了侧卧晓佳看着床头鼓起的包,嘿嘿一笑:藏什么好东西呢?这么见不得人?说着一把拉开,一本考博英语单词书掉了出来,晓佳惊讶:真要考啊?晓庆点头: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你知道张斌那性格,他对一个卖东西的,还能胡搅蛮缠上十天半个月呢,更何况我呢!若是不走,他肯定隔三差五的上门来闹,我根本没好日子过,只有彻底的离开这儿,才能过上清净日子。
晓佳神情默然:李明走了,你也要走了,唉!能走的,要走的,都走了,剩下我一个……晓庆噗嗤笑了:现在通信这么发达,就算我走到天边儿去,也不影响天天给你回信息啊。晓佳眼珠子一转,点头:那倒也是!说着一屁股坐下,说道:你说李明也是,走的这么急,就头天晚上十点跑到我家说了句话,连个正儿八经的道别都没有,也不知道慌啥呢。
晓庆挨着她坐下了:我听说,年前学校里死了个人,会不会跟那个有关系?晓佳偏着头眼珠子乱转,说道:我也挺听说了,学校里是死了一个人,可是李明跟这能有啥关系啊?难道少了一个熊猫教师,李明就要立志去当替补么?晓庆惊讶:啥熊猫教师啊?
晓佳翻了个白眼,大刺刺地说:你没听说么?咱们学校的熊猫老师,也就是化工学院的徐老师,他是咱们学校优秀教工,常年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讲课比赛,回回都得第一名。这个徐老师不光课讲得好,太极拳也是打的有模有样的,去年冬天,一个大清早他又在东操场上练拳,有好几个晨练的老师都在那儿,围着他说:徐老师,你打的真是太带劲儿啦,再打一遍给我们欣赏欣赏呗。徐老师刚练了半身汗要走,听他们这么说也不好意思推辞,立马又打了一套,谁知道才打到一半,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下了。当时那几个人都吓坏了,赶紧抬着就往医院跑,结果还是没抢救过来,都知道徐老师注重养生,可谁也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啊,按说过了年他就该退了,本该颐享天年了,谁知道竟这么没了,真是命运无常啊。一想起这个,我嗓子里就跟堵了个咸蛋黄似的……
晓庆愣了一下:你说死的是徐老师啊?晓佳也愣了:不是他还有谁?晓庆心里也迷糊了:我还以为是哪个领导呢?晓佳噘嘴:那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徐老师的事儿是全校发通告的。你的意思是,李明跟徐老师是亲戚?学校里为了宽慰家属,所以安排李明出去进修了?晓庆摇头: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晓佳又说:你要走这事儿,张斌知道么?晓庆淡淡地说:话,我已经说透了,只是他啥时候会正视的问题。可能一时半会儿会想不开,不过他是个成年人,不会拖太久,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的。晓佳叹了一声,说:说实话,有时候我想想,他也不容易吧,这么大年纪了…….
晓庆淡淡地说:即使我再爱他,也不能任他毫无节制无所顾忌地攫取和欺凌,我不是他妈妈,没那个义务去承担超出夫妻感情以外的东西。晓佳点了点头,叹气:也是,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刚开始你俩也算得上情投意合的,现在闹到这般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晓庆冷漠地说:我的错,我自会承担;不是我的,我便不会了。
那你从什么时候想清楚的?晓佳问道。晓庆轻呼一口气,说:其实去年出院后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只是最近才下的决心。每对夫妻都有他们绕不开不得不分的客观因素,也有扯不尽不得不凑合的感性基础。晓佳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们分的正当缘由是什么呢?
晓庆淡淡地说:当他知道了我的软肋后,不去疼惜倒也罢了,反而狠狠地将它掰断,翻手又扎进我的心窝里时,我就彻底失望了。无论他是无意的还是任性的,我都再也无法原谅他了。晓佳叹气:你想好了就行。晓庆淡然地说:我要求不高,只求平和相伴,如果以后遇不到,也愿一个人过下去。只要不再梦魇,其他啥都不怕,如今这社会儿,到哪儿吃不上饱饭啊?!晓佳笑了:真是越活越洒脱啦!
晓庆瞪了她一眼,说:雷振东走了?晓佳还是笑:走了!晓庆戏谑:他弟弟的事儿彻底了了么?晓佳笑嘻嘻地说:了不了的没问,管他呢!晓庆笑了:就你还笑得出来,每天还不是苦巴巴地守望着他!晓佳依然笑嘻嘻:没觉得苦啊。晓庆被她逗的大笑起来:说你没心没肺吧,你有时想的还挺多;说你有心吧,驴踢屁股了也不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