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隔着门缝,偷偷瞄了一眼主卧,看见晓佳在床上躺着,就赶紧回到侧卧,开始给振海收拾,一边使劲地往他的破帆布包里塞东西,还不忘狠狠地瞪他几眼,说:我给你说啊,孩儿,今儿出门,可不能再瞎胡捣鼓了,这次要不是你哥,你少个胳膊缺条腿,死在外边都没人管。说着话,又冲他胳肢弯儿使劲儿捅了两下,振海倒也不躲,任她戳。
婆婆看着他那呆样儿,气咻咻地说:趁这会儿没人,你跟妈说句实话,那钱到底咋回事?妈知道你素来心性小,咋就去网上借钱了呢?振海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能咋回事啊?!还不是小云要买手机,说跟我过几年了,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送过她!婆婆一听,咬牙切齿:我就知,是那个不主贵的东西干的,你就死听她吧,早晚把你坑了!振海也急了:还不都是你招来的?!你中意的媳妇,这会儿又埋怨我!
婆婆气的恨不得跳起来:你还知道是我给你找的啊?那你咋不听我的呢?越说越气,婆婆又捅了他几下。适逢晓佳从门口经过,看到这一幕,惊讶地问:现在就走啊?慌啥呢?咋不多住两天呢?振海赶紧站起来,尬笑着说:跟人家说好了一趟走呢!婆婆也笑着说:让他走吧,走了干净。晓佳看婆婆往包里塞的都是方便面,只是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回到卧室,想了一会儿,咬咬牙,从床头柜里翻出五百块钱,又走进了侧卧,婆婆和振海还在小声说着话,看到晓佳突然进来,赶紧住了嘴,晓佳却笑着,伸手递过去:振海,这个你拿着吧,出门了,照顾好自己!振海看到这钱,显然一惊,没好意思接,倒是旁边的婆婆,想伸手却又缩了回去,甜笑着说:给啥钱啊?已经给他弄了一兜吃喝的了,拿着钱净操心!
晓佳却径自送到振海手边,说:别嫌少,我们也是刚还了债,没啥钱!婆婆看晓佳这样,就跟振海使了个眼色,笑着说:你嫂子都这么说了,快拿着吧!难为你嫂子一片心了!振海一脸尴尬,只是不动,婆婆一伸手接了过去,笑着说:还不快谢谢你嫂子!振海的脸涨的通红,两眼如牛眼一般,似有泪光在闪:谢谢嫂子!晓佳笑笑,转身走了。
打发走了振海,婆婆在客厅收拾着东西。晓佳则抱着孩子在阳台上晃悠。这时,有人敲门了。婆婆应了门,竟然是一个细眉红唇的脸抹的刹白女人,四五十岁,一身紧身大红色套装,带着客套的笑说: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是你们住对门的,想问一下,你们家有螺丝刀没啊?我衣柜的挂件坏了,得拧一拧。婆婆笑着说:有啊,你进来吧,我这就给你找去。女人也不客气,一脚踏了进来。她看见晓佳在阳台上带孩,立马高声尖嗓地喊了起来:哎呀,几个月大了?顺着话头过来的,不只是她这个人,还有一股浓郁的香水味。
晓佳抽了抽鼻子,笑着说:四个月了。男孩女孩啊?女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晓佳淡笑着说女孩。女人嗓门更高了,冲晓佳一摆手,说道:女孩好!知冷知热的小棉袄啊,可比那半吊子男孩强多了,我就喜欢女孩。一边说着,就伸手要抱,晓佳有些生疏,可是架不住她那热乎劲儿,只得让她抱过去。
女人将孩子抱在怀里,装模作样地瞅了几眼,笑着说:多秀气啊,长得多白啊,一看就像她妈妈!说着又瞟了晓佳几眼,貌似无意地说:你们是刚搬过来的吧?我就觉得以前没见过你们呢?晓佳还是笑着说:刚搬来一个多星期,天冷,还没怎么出过门呢。女人又一摆手,挑眉飞眼地说:是冷,小孩儿不经冻。不过我跟你说啊,老在家窝着也不行的,小孩儿得见见光儿,趁着正午的时候可以下去走几圈,那温度正好,晒晒也健康!晓佳点点头说是。
女人眼珠又一转,越发亲昵地问:你上着班了吧?晓佳笑笑:是的,我是虞城学院的。女人脸上明显一喜,凑近一点,尖声细气地说:我就说嘛,咱们这是团购房,楼上楼下大多是学院的,我看你气质这么好,想着就是咱学校的。晓佳为了表示礼貌,笑问:那您是?女人脖子一缩,离远了一点,作神秘状笑了:我不是,不过啊,我男朋友是虞城学院的!晓佳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女人又凑了过来说: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俩,虽说没领证,可也是半公开了,我那位啊,是你们虞城学院的李清山,你听说过没?
晓佳又一愣,点点头说:啊,他是我们系的院长……女人看晓佳那表情,立马笑着说:一说都知道,不过你也别跟外人说啊!婆婆拿着螺丝刀出来了,说:刚搬了家,东西乱放,这不,才找到!女人一看,把孩子还给了晓佳,扭着腰肢就过去了,尖笑着说:可是麻烦您了,一会儿用完了就给您送过来啊。婆婆笑了,说:不慌不慌。女人接过螺丝刀在,在婆婆脸上也扫了几下,略带亲切地说:姐,你也别老窝在家里,闲了带孩子去我家玩儿,咱俩还能唠唠嗑,解解闷。婆婆一听,高兴了:可不是呢?我就缺说话的人呢,原来学校里住,好不容易认识了几个,这一搬家,又没个熟人了!
女人手一摇,嘴一撇说:可不是嘛,咱们跟他们年轻人不一样儿,他们认人认得快,咱这半老婆子,到哪儿去都讨嫌的,谁愿意搭理咱呐,还是自己人找自己人说得来。婆婆频频点头,女人回头冲晓佳一摆手,笑嘻嘻着说:丫头,我去了啊,回聊哈!晓佳只得笑着点头,倒是婆婆热情地把她送到了门外,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关上了门。
关上门,婆婆笑问:晌午了,想想吃点啥?晓佳有些累了:随便做吧,妈。说着就抱着孩子进屋喂奶去了。婆婆还体贴地给她关上了门。晓佳感慨:婆婆一个人在这儿,没个说话的人,也是难为她了,不过,又有什么办法?雷振东现在不为难么,她自己不为难么,大家都这么委委屈屈地过着,又有什么办法呢?
以她现在的感触就是,生活实苦,为人着实不易,谁不是含着泪花过日子呢,可是细说起来,大多数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呢。随后她又想起了刚才的女人,笑了:原来她就是李院长的情人啊,去年晚上散步时不小心撞见,自己当时还受惊了呢,如今看来,虽然做作了一些,倒也不是个惯于藏着掖着的大方人。只可惜,李院长还有一个躺在床上十几年半身不遂的老婆呢,离婚吧,道义上说不过去,官途也怕受影响,只能这么混着过了,也是难为这女人了。
正想着,晓佳又听见有人敲门,果然还是那个女人,晓佳懒得出去应付了,只是听着,她听见女人跟婆婆热情地打着哈哈,最后还随婆婆进了厨房,两人还就做什么饭,怎么做好吃,认真地探讨起来。那女人的声音,虽说尖锐,到底隔着两层墙,所以晓佳听的并不真切。过了许久,女人才走,婆婆笑着进来了:你对门的阿姨,可真是热心,我说你爱吃水果,她说她地里种了一些,回头熟了给你拿过来一些呢,都没打药呢。晓佳淡淡地说:那多谢谢她了。婆婆嘴动了几下,到底又开口了:她刚才还说,小区门口的超市搞活动呢,买二十块钱的东西就送一袋盐,想约我下午一块儿去呢。
晓佳看着婆婆唯唯诺诺的神情,有些心疼地说:那你去吧,想去就去吧,这也没啥事。婆婆哎哎哎地答应了,笑着说:你先吃吧,我看着她!晓佳放好孩子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