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啸正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眼里有焦急、恼怒和说不清的担忧,诸如此类交杂在一起,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如果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他,必定死无全尸!
那天见过苍云之后回来不久,鹰王就找上他,问找到苍云没有。他一向不会忤逆鹰王的意思,也从来不会瞒他什么事,可这次,他既然选择放过苍云,又怎么可能出卖他,所以,他对鹰王隐瞒了苍云的行踪,说没有找到。
之前他们就说过的,如果莫孤啸找不到苍云,就得派门人去找,这一来他就没了别的选择。结果今天有门人来报,说发现了苍云的行踪,偏偏那时候鹰王也在,莫孤啸简直有种回天无力的感觉:千躲万躲的,苍云都没可能躲开鹰王这一次就是了。
他正烦躁莫名,一名门人跑了进来,“禀门主,皇上派人传口谕,要门主立刻进宫!”
莫孤啸心里一跳,脸容如罩寒霜:“苍云呢?”
门人摇头,“属下不知!”
莫孤啸想了想,抬脚就走,其实不用问也知道,鹰王肯定已经抓到了苍云,而且必将对他严刑逼供,只是考虑到苍云是他的门人,所以才来通知他一声而已。当然,不期然的,鹰王也是想借此来试探莫孤啸的心意,也未可知。
皇宫地牢里,到处一片黑暗阴森,不时有惨叫声传来,显然有人正受着非人的折磨。莫孤啸在一名内侍带领下走向地牢深处。那是一间很大、很空旷的屋子,里面除了四面冰冷而坚硬的墙壁,和悬挂于其上的、精钢打造的锁链,就是数不清的、各种各样可怕的刑具,普通人只要一进去,别说是用刑了,光是用看的,也能吓个半死。
而此时,一身血迹斑斑的苍云就昏迷在地上,被锁链锁了个结实,插翅难逃。而套在他双碗上的钢圈内侧篏有无数细而尖的钢针,只要他稍稍一动,钢针就会直扎进骨肉中,端得是阴狠无比。现下他正昏迷,还不知道自己落到了何种屈辱而危险的境地。
少顷,门一响,内侍进来通报,“启禀皇上,莫门主到了。”
鹰王冷冷一笑,“叫他进来。”
内侍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莫孤啸走了进来,才要行礼,鹰王却阻止了他,“不必多礼,坐着就好,你也知道,苍云性子很倔,朕想也只有你劝得了他。”
莫孤啸双唇一抿,没有开口,更是面无表情。鹰王话里有话,他又不是听不出来,这时候他无论说什么,弄不好都是错的。
鹰王扬了扬眉,才要叫人用冷水把苍云浇醒,他却像是有所察觉一样,手指动了动,而后睁开了眼睛。“哦……”大概因为昏睡了太久,他身体都已经僵硬麻木,一时还起不来身。
“醒了吗?”鹰王看着他,不急不徐地,“朕知道你嘴硬,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朕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他一扬手,两名侍卫立刻走过去,伸手就要抓人。
苍云耳朵动了动,已听清楚来人并非高手,何况他就算死,也不想受人****,不待两人靠近,他突然自地上弹跳而起,察觉到手腕上锁了锁链,他心头大怒,内办运处,锁链登时被拉得笔直----不可避免的,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双腕登时被钢针扎得尖锐的疼起来。
“还想要反抗吗?”鹰王怒极反笑,故意斜眼去看莫孤啸,见后者面无表情,他反倒不急了,“好,朕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几时!”
苍云不答,不顾腕伤加重,强提一口真气,就听“崩”一声响,精钢锁链毕竟不是那容易挣断的,他全力施为的结果,只是将右手上的锁链从墙壁里拉了出来而已。那墙只是土坯砖制而成,比不得精钢那样结实。
右手一旦脱困,苍云有如神助,狠狠一挥,就听“唉哟”、“啊呀”之声不绝于耳,凡是站在锁链攻击范围的侍卫无不遭殃,纷纷倒地不起,呻、吟不绝。
鹰王大怒,没想到苍云在此种情况之下居然还可以反抗,他身形陡地拔起,转眼已落进场中,右手一伸,精准无误地接住了苍云挥来的锁链,苍云只觉得腕上一紧,还未及使力,鹰王已就势一甩,锁链呼啸着从屋梁上穿过,落向另一边,两名侍卫立刻接住链头,狠力一拉,苍云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被斜着拉起,他全身的重量全都悬在了右腕上,钢针将他的手腕划出无数细长的伤痕,立时鲜血长流,剧痛之下,他已惨白了脸色,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嗯---”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那两名侍卫还在用力,他甚至都能听到钢针刮过骨头的声音,闻之欲呕。
“哈哈哈!”鹰王大笑,一个眼色过去,一名侍卫已拿着带有倒刺的长鞭走了过来,“苍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哦,对了,朕忘了你一双眼睛已经废了,就算棺材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到,是吗?”
莫孤啸一听这话,到底还是变了脸色:难怪他一直觉得苍云有什么不对劲,原来他---
“你、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就算、就算有凤魂,你也不可能、不可能一统翼之大陆……”苍云急促地喘息着,想使力挣断右手上的锁链,无奈只是徒劳。
“你找死!”鹰王气得浑身哆嗦,怎么他不愿意听什么,苍云就偏要说什么,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慢吗?!盛怒之下他已顾不得君王的身份,一个闪身过去,夺过侍卫手里的长鞭,不等众人回过神,他已狠狠一鞭抽在苍云身上!
他抽人鞭子的方法绝对与常人不同,他不是打,而是拖,将长鞭横着拖过苍云胸前,上面的无数倒刺就尽数划过苍云的肌肤,钻心的疼痛传来,苍云的身子剧烈一颤,忍不住地痛叫出声!没有人忍受得了这样的疼痛,就连一向坚忍的他也不能!
莫孤啸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苍云挨了第一鞭时,他暗里一握拳,之后就再无反应,安静得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鹰王长鞭虚空一甩,发出叫人恐惧的”啪啪”声,”苍云,你说是不说?!”他想得到凤魂简直想疯了,明知道苍云是地狱门的人,他还要任意折辱,更不避讳莫孤啸在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借此向莫孤啸示威,警告他不得背叛鹰王朝吗?
苍云咬着牙冷笑,身体几乎被两条锁链拉成直线,悬高的右手腕更是疼得快要没有知觉,看他那脸白如纸、气息紊乱的样子,就算想要说什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好,很好!”鹰王怒极反笑,手一扬,将长鞭抛给侍卫,施施然回去坐下,还端起茶杯来有样没样地啜了一口,“你不说就对了,像是你的性子。不过,朕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来。----给朕狠狠地打!”
鹰王一发话,两名侍卫不敢怠慢,俱都抡圆了胳膊,皮鞭登是如雨点般落在苍云瘦削的身上,无法忍受得刺痛如闪电般蹿遍全身,苍云初时还咬着牙不出声,越到后来,鲜血已将他身上的白衣染成一片血红,他身上更是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他到底还是呻、吟出声,挣扎也渐渐无力起来。
莫孤啸仍旧一声不出,也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而后又放了回去,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尽管很轻,但他实实在在是抖了一下子的。只不过,鹰王的注意力一直在苍云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而已。
眼看着苍云的气息越来越弱,叫都叫不出来,再打下去,他没准就会死,鹰王终于一抬手,“停!”
那两名侍卫其实早就看不下去,可鹰王不开口,他们哪敢自作主张,闻言立刻如天下大赦般,一个比一个收手快,抢着退到一边。
漫天的痛感顿时一窒,立刻又铺天盖地而来,苍云不自禁地哆嗦着,却一动都不敢动。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绽开的皮肉下,那暴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几乎难胜其寒,瞬间被鲜血流过,留下一道一道耀眼的红。
鹰王慢慢起身走了过去,眼里是玩味的、残忍的笑意,他就是这样嗜血,犯人越痛苦,他就越痛快,“怎么样,这滋味儿,好受吗?”
苍云急促而沉重地呼吸着,慢慢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得出,鹰王现在离他很近,所以他本能地想要躲,脚尖在地上一滑,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右手腕像是要被扯离身体一样,他脑子里“嗡”一声响,那一瞬间几乎没有了知觉。
“还要硬下去,是吗?”见他不说话,鹰王自然以为他是在顽抗,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很好,苍云,看来你还真值得朕花费一番大功夫,是不是?”他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更好的法子,随即兴味盎然地挥了一下手,“把他放下来。”
众人心里一起犯起了嘀咕,难道今天鹰王善心大发,审到这里就算完?当然了,这也只是他们往最好的方向想而已,凡是在鹰王手下当过差的,有谁不知道他的本性,苍云今天落在他手上,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那两名抓着锁链的侍卫立刻应了一声,松开了手,失去支撑的苍云立刻软倒于地,一动都不动,但若仔细看,仍可以看得出,他的身躯在剧烈地颤抖着,一刻都没有停过。现在的他已经了力气,身体如撕裂一般疼着,他什么都做不了,任由侍卫将他腕上的钢圈解开,露出他血肉模糊的伤处来。
“带他过来。”鹰王连看都不看苍云一眼,回身就走,还不忘招呼莫孤啸一声,“你也过来,有好戏看。”
莫孤啸轻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这间牢房的里面要小很多,而且因为刑具都在外面,所以这里几乎是空着的,除了屋子正中那个四四方方的池子以外。而且很奇怪的是,池子里的水很浅,即使把刚出生的婴儿放进去,也淹不死的。
苍云双目已盲,根本不知道身处何地,只是依着本能,他不用看也知道,鹰王会要他来的,绝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况他现在浑身无力,脑子里阵阵发晕,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了。
鹰王停下步子,目光投向暗幽的池面,嘴角突然现出一个诡异而又期待的笑来,“苍云,你一直在忤逆朕,是脑子糊涂了是吗?来呀,让他进去清醒清醒。”
侍卫应了一声,也不用做什么,只要把苍云拉到池子边,然后松手,他就身不由己地摔落进去。但他的身体才一接触到池水,就立刻弹跳而起,发出一声惨叫:这、这池里的水---
“水里加了盐,很多盐,”看到苍云那瞬间加重的痛苦,鹰王别提有兴奋了,居然神采飞扬的,简直是个变态!“你好好享受吧,哈哈哈!”
剧痛之下,苍云其实根本没听到鹰王说了什么,他痛苦而又狼狈地翻身,想要摆脱这种疼痛,但无论他身体的哪一部分接触到池水,立刻就会疼得无法忍受,挣扎不几下,他的体力已完完全全地耗尽,叫也叫不出,起也不起不来,终于在这漫天的疼痛中昏死过去,伏在池中一动不动了。
“你不是硬吗,硬倒要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鹰王冷笑一声,回头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不出朕想要知道的,朕不会罢休,如果你想看他现在就死,那就别管他。”他这话很明显是跟莫孤啸说的,他的意思无非就要莫孤啸救治苍云而已。当然,他的用意很明显,是想要继续逼问苍云,绝不是想要就此罢休。
直到他走了很久,莫孤啸仍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昏迷中的苍云,脸色却越来越白,越来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