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看清来人竟是公孙羽,不觉大喜,大声道:“他娘的!这小子当真是英雄豪杰!这么大的鱼也被他降服了,还骑着在这长江之上纵横来去,真他娘的威风!”
巨鲤停住身形,激起的巨浪仍是将众人推到一边,公孙羽站在鱼背,朗声道:“诸位,这便请上鱼背来,让这大鱼将我们送上岸去!”船家一手扶着船板,一边颤声道:“你是人是鬼?是不是被江里的龙王给吃了,变成龙王座下的鬼魂,却来骗我们去送死?”众人本来就飘在江面上,听他这么一说,都吓得面无人色,身子不住发抖。
那身有刺青的汉子笑道:“你们这群没胆子的鸟人!没看见这位小兄弟把这条大鱼降服了吗?你们害怕,老子却不怕,老子这便上去坐上一坐,也威风威风!”说完,便径直朝巨鲤游去,那使剑的汉子一手执剑,也跟在他身后游去。
刺青汉子游到巨鲤旁边,公孙羽将手伸出,微微一笑,那汉子也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好威风。”便将公孙羽的手一拉,跃上鱼背,只觉脚下广阔平稳,比船还大,不禁大吼一声,道:“老子今日乘鱼游江,当真稀奇,这一世也不枉了!”那使剑的汉子被他一拉,也跃上鱼背。
众人见他们上了鱼背,也不见什么凶险,虽然心中害怕,但也不愿意就这么泡在江里,便一个拉一个,都上了鱼背,上得鱼背,才觉那鱼真象一座小山似的。公孙羽见人都已齐了,便拍拍鱼背,道:“这便送我们到北岸去吧!”
巨鲤尾巴一摆,破开波浪,朝前游去,当真比船还要稳,片刻间便已游到北岸边上来了。
等众人都上了岸,金色鲤鱼仍是停在江面,抬头望向公孙羽,公孙羽笑道:“你这么巨大,又这么有灵性,或许不日便要化龙,你要谨记今日之事,不要再在江里伤人害人。”巨鲤在水中摇头摆尾,竟似听懂了,公孙羽又道:“你这便潜游深水,好自为之,去吧。”巨鲤两根长须一摆,在水里点头,身子一侧,破浪而去,巨大的金色背脊带起巨大的水花,转眼间便已去得远了。
众人死里逃生,都是啧啧称奇,公孙羽见衣衫包袱都打湿了,急于找个地方烤干,便朝众人拱拱手,朝前走去。那身有刺青的汉子连忙追来,喊道:“兄弟,等等我!”那拿剑的汉子也跟着走来。
公孙羽站住脚步,道:“这位兄台,有什么指教?”那人笑道:“兄弟,你好大的本事,竟将这么大的一条鱼降服了!”公孙羽笑道:“这鲤鱼如此巨大,足以翻波兴浪,又极有灵性,我哪里降服得了它?只是它背上的东西十分古怪,它只不过借我的手将它除去罢了。”便把鲤鱼在水底如何帮他,自己又如何将那怪物杀了的情形说了。
那人道:“他娘的,那是个什么鬼东西?”那使剑的汉子忽然开口道:“我曾经听人说过,这世间有些东西甚是奇特,可以寄居在其他东西身上,吸取寄主的血为生;另外还有一些更加古怪的虫子,可以钻到其他东西的脑子里,那东西便被它控制,浑浑噩噩,身不由己,据说有种胡蜂被一种怪虫入脑之后,便一生成为怪虫的傀儡,依我看,只怕那黑色怪物也是这一类的东西。”
公孙羽道:“这位兄台见闻广博,使我听了也茅塞顿开,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那身有刺青的汉子便道:“管他娘的奇不奇,如今咱们一身湿漉漉的,不如找个地方洗上一洗,再一起喝上几十碗酒,你看怎么样?”
公孙羽拱手道:“多谢兄台的好意,只是我还有急事要赶路,不能相陪了。”那汉子道:“有什么要紧事?也要先喝上几碗,才好赶路。”公孙羽见这汉子鲁直,倒并不见怪,笑道:“不知兄台怎么称呼?我名叫公孙羽,日后要是再见面,我一定陪兄台痛饮。”那汉子怒道:“这世上我瞧得来的人也没有几个,你年纪轻轻,倒是很让我服气,但是你天不让我请你喝几碗酒,便是瞧不起我了。”
那使剑的汉子将他一拉,道:“你又犯什么浑!这位兄弟有要事要办,你只管罗里罗嗦干什么?我看这位兄弟有胆有识,今后必定名扬四海,到那时我们再去扰他一杯酒好了。”又拱手对公孙羽道:“对不住了,我这兄弟脾气鲁莽,还请不要见怪。”那刺青汉子虽然性子暴烈,但听他这么一说,便不再强求,道:“遇到这样的好汉子,不喝上几碗酒,真他娘的不痛快。”
公孙羽一笑,对这二人颇有好感,那刺青汉子道:“我姓聂,我这哥哥姓孙,下次碰上,你可不能再推辞了!”公孙羽拱手道:“一定,一定!聂兄、孙兄,告辞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苦苦寻觅,已来到光州境内的光远县城,此地已是中原,饮食风俗,又已大不相同,路上携刀带棒,三山五岳的人多了起来,身穿公服的公差也渐渐多了起来。
进了城门,公孙羽便看见墙边聚了许多人,都在看一份告示,他走近一看,却原来是近来有许多人家的孩子丢失,闹得人人惶恐不安,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那水神庙里,遇到吃人恶人的事来,心中不免甚替这些小孩担忧。
他找了一处饭铺坐下,心中颇有感概,此时自己虽然仍是一人孤身行路,但却早已不是当年那弱小可欺的逃难孩子,又想起韩成和清风,三人分别已将近十年,想必昔年的伙伴,都已长大成人了,只是天下之大,不知是不是还有相逢之期。
此刻在这饭铺之中,聚集了许多江湖打扮的人物,公孙羽不去管他们,只是低头吃饭。忽然听见一片喧哗之声,几个公差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一番,径直走到公孙羽面前,一个胖大公差把桌子一拍,喝道:“你这厮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去?”
公孙羽一怔,道:“我从岳州来,要到河间府投亲去。”那公差冷笑道:“我看你不象是好人,身上怎么还带了把刀?”公孙羽心中冷笑,知道这名公差是看见自己年轻,穿戴也颇为整齐,便想从自己身上捞些好处,便道:“如今世道不太平,谁出门在外不带把刀防身?要是带了刀的便是不是好人,那这路上不都是坏人吗?”那公差见他斯斯文文,觉得他好欺负,便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如今圣天子在位,世道怎么不太平?你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大不敬!定要将你拿了,押到牢里大刑伺侯!”
公孙羽冷笑道:“现在我们大宋正和辽国交战,你们要是英雄好汉,便去边关杀敌保国,又或者早些将偷孩子的恶贼拿了,也是你们的本事,偏偏只知道欺压百姓!”那公差勃然大怒,将手上铁链一甩,便要来拿公孙羽,却听一人大声道:“说得好!这位公子斯斯文文,说出来的话却大有道理!”
公差转过头去,只见旁边一张桌子上坐着五六个人,说话之人却是个满面虬髯的大胡子,公差见他们几人身材雄壮,面色不善,都带着刀枪兵器,便“哼”了一声,道:“公差办案,旁人不要管闲事。”便将铁链一抖,朝公孙羽头上套来。
蓦然间风声霍霍,一条长鞭陡然卷来,将那铁链一拉,便已拉上半空,长鞭接着一抖,那铁链哗拉一声,掉落在地上。
那公差一声惊呼:“你们要造反吗?”旁边的几个差人便一齐喊了起来,那几个汉子霍然起身,手执兵刃,嘿嘿冷笑,几个公差大声呼喝,却有哪个敢真的上前?
忽听一人沉声喝道:“这几位朋友,可是要到我官某的地面上闹事么?”只见一人走了进来,中等身材,左边脸上老大一块黑记,他将铺内诸人一瞧,道:“这几天江湖上的好汉都来到我光远县内,想必都是为那‘铁拳孟尝’常老爷子祝寿,这本来是件好事,若是闹了起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虬髯汉子哼了一声,道:“官都头,我在江湖上也听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是条好汉,但你们这些做公的,平白无故的去欺负别人,我既然瞧见了,便得要管上一管。”官都头冷笑一声,道:“我也知道你是左家庄的当家,你们在江陵府称英雄也就罢了,到了光远县来,岂能由得你们胡来?”将手一招,外面便又冲进十几个公差,将左当家几人团团围住。
左家庄的几人对望一眼,将手中兵刃一紧,只等那些公差上前,便是一场恶战,便在此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哎呀,这家铺子的生意真好,有这么多人来光顾,味道必定是很好的。”
这人走了进来,却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红裙,身上香气袭人,长得十分貌美。她见到店里刀剑相向,竟丝毫也不惧怕,径直坐到公孙羽对面,道:“店家,赶紧上几个菜来。”又转头对那官都头道:“这位官爷,别处的人便不能到你这光远县城来吗?”
官都头见到这女子,面色一变,把手一挥,也不作声,便带着那十数个公差走了出去,那左当家的朝她瞧了一眼,便也带着几个大汉起身离去。
那女子吐气如兰,对公孙羽笑道:“公子,你可是去赶考的吗?”公孙羽见这女子十分古怪,不觉生了几分戒心,摇头道:“我是去河间府投亲的,并不是赶考去的。”那女子笑道:“从这里去河间府,十分遥远,公子路途寂寞,不如便带了奴家同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