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一惊,道:“什么行凶,遗落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李进抖手拿出一片小小的布来,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众人一看,只见他手上的布绣有花纹,却是公差公服上的一角,袁飞怔了一怔,道:“老爷,你怎能凭一片衣角就冤枉我?”
李进道:“正因这为片衣角,我便知道杀人凶手乃是个公差,因此我才要你们去抬桌子,你因为心虚,所以抢着前去,想把桌子底下的血字抹掉,才抹了一手灰,你还敢说不是你?昨晚你杀马九老婆的时候虽然小心,却仍被挂下极小一片衣角来,是不是你,将你衣衫脱下来一对便知道!”
袁飞面色大变,低头去看身上衣衫,李进便喝道:“将这厮锁了,押去衙门。”几个公差哄然答应,心中不觉对这县令佩服万分,都觉得这县老爷虽然久不理政事,如今断起案来,却端的如神。
几个公差抖起铁链,便来锁袁飞,袁飞猛然发出一声吼叫,双臂用力一挣,竟将那几个扭着他的公差都甩了出去,一跨步出,便已抓住李进臂膀,一手抽出腰间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喝道:“你们哪个敢上前来,我便杀了这鸟官。”李进被他抓在手中,只觉臂膀剧痛,钢刀架在颈里,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吓得腿都软了。
袁飞拖着李进朝外走去,那些公差你瞧我,我瞧你,都不敢动,袁飞冷笑道:“你这鸟官,只管去作你的诗,画你的画便好,偏要来审什么案子,等我一刀把将你杀了,才是痛快。我和那个婆娘相好,偏偏马九碍事,我便把他杀了,又要那铁匠做了替死鬼,这样一来,大家多好,偏偏你多事,又要来翻案,我才不得已杀了那婆娘,现在是你逼我的,可怪不得我。”
李进战战兢兢,生怕袁飞一刀将自己杀了,也顾不得脸面,颤声道:“好汉,我将你放了,千万不要杀我。”
袁飞冷笑道:“我若是要走,你们又有哪个拦得住我?都是你这鸟官,坏了我的好事。”便将刀刃朝下一压,已划破李进皮肤,鲜血渗了出来,李进吃痛,连连求饶。袁飞轻轻将刀往上一抬,骂道:“你真是个脓包!”
便在此时,忽觉手中一颤,一柄刀已无声无息的从下而上架住了自己的刀锋,他心里一惊,将刀用力朝下一压,只觉下面的刀锋坚如铁石,竟纹丝不动,反而朝上一格,将自己的刀格开了,他心中一惊,还不及回刀,一道寒光便向自己脸上劈来,不觉心中一寒,猛然朝后翻纵出去,将那一刀躲开,便见一人伸手一拉,已将李进拉了过去。
袁飞大吃一惊,他从小便神力过人,因此虽然被那李进识破,却毫不在意,料想这里虽然有几十个人,却也挡不住自己,哪知此时竟被人以力破力,将刀格开,不觉心中发慌,定神一看,那人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像貌俊朗,已将李进交给公差团团护住。
袁飞左右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行踪已露,对方又有武艺如此高强之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将双足一点,象一只大鸟般跃起,已扑到房柱之上,只见他手足并用,象只猿猴似的,爬了几爬,便已翻上屋顶,在屋顶之上纵越如飞。底下公差见了,有带了弓箭的,便弯弓张箭朝上射去,袁飞纵高伏低,轻轻巧巧便闪过了,他站在屋檐之上,哈哈大笑。
突然之间,一枝羽箭破空而来,又急又快,风声霍霍,如流星赶月,他忙将身子一缩,才将那枝箭躲过,便就在此时,另一枝箭便已飞到面前,袁飞将身子一俯,贴着屋顶滑了下来,已抱住屋前柱子,便在此时,突然觉得左手一痛,一枝羽箭带着强风,已射透他的左掌,将他钉在柱子之上。
袁飞心头大惊,他也当真果断,知道一旦被捉,便必死无疑,情急之下已一手将箭杆折断,咬牙将手一抽,顾不得手上鲜血淋漓,便飞快的朝下滑去,刚刚滑到地面,便觉得背心一凉,三枝羽箭分成上中下三处,已从他背后穿过,顿时将他射倒在地。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惊心动魄,又见那用刀和射箭之人乃是两个少年,都只有十七八岁,不禁大声喝彩!那袁飞背后鲜血喷涌,眼见已活不成了。
李进战战兢兢,等到那袁飞身子不动了,才命人将他抬回衙门,一名公差上前一看,忙匆匆来禀,道:“大人,袁飞背后被箭射破的地方,不知怎么竟长满了漆黑的兽毛。”
恰好忤作站在旁边,李进便命他前去查验,那忤作查验一番,也来回禀道:“果然浑身上下都长满了黑毛,身子后面还长了个两寸来长的尾巴!”李进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忤作便道:“大人,我当忤作已有几十年,虽然没有见过,却曾听老一辈说起过,却也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李进忙道:“你快快说来。”忤作道:“我曾听得老一辈人说,在那奎州有一座山,名叫青猿山,山上多有巨猿,身高力大、纵越如飞,却性最好淫,常常掳了山下庄子里的女子囚于洞中,日子久了,有些女子便生下孩子来,那些孩子虽然长得象人,却是浑身黑毛,也象巨猿一样好淫,身后有一根短短的尾巴,长大之后,便隐于人世之中,专门勾引女子,因他们十分隐密,又兼来去如飞,难以捕捉,因此世人并不知道。
后来有个一猿怪,因为奸污了一名都指挥使还未出阁的女儿,被都指挥使发现,便派兵去捉拿,那怪物一路奔逃,虽然杀了几个人,但那些禁军人数众多,追了几天,终于将他重伤捉住。解到军营之中,众人对他行刑的时候,才发觉他浑身黑毛,不同常人,严刑拷打过后,他才说出了实情,人们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怪物,也不知那些女子着了什么魔,竟还敢跟这样人不人猿不猿的怪物来往!后来那怪物便被用火活活烧死了。”
李进心惊不已,朝周围望了一望,道:“天生万物,真是无奇不有!只是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这样的怪物!今天幸亏有两位少年英雄,不然让那怪物逃走了,便是天大的祸患。”说完便走到雀官和田七面前,道:“你们今天救了本官的性命,本官定当好好嘉奖,不知你们是哪里人,叫作什么名字?”
雀官拱手道:“大人,我们是山上的猎户,今天不过碰巧而已,还是大人英明,不过略施小计,便将这杀人案子破了,当真称得上‘明镜高悬’四个字!”
李进不觉得意洋洋,笑道:“哈哈,本官在京中的时候,曾经审过许多大案子,象这样的小案,何足道哉?”雀官道:“是,是,大人英明,真凶既然已经查明,那罗铁匠必定是冤枉的,还请大人体恤下民,快快将他放了吧。”围观众人听了雀官之言,都纷纷赞道:“大人英明,真是我县百姓之福!”
李进哈哈大笑,志满意得,道:“来人,快去牢里把那铁匠放了,再给他五两银子,以显得本官体恤之情。”那边上早有公差应诺,自去办理。李进又对雀官和田七道:“我看你们两个武艺高强,不如留在我身边做个都头,日后等我回京之时,也好抬举你们。”
雀官道:“多谢大人的美意,只是我们自由自在惯了,不想当什么都头。”李进见他们不识抬举,把脸一沉,便要发作,却忽然又想到这二人武功如此之强,连那样凶狠的怪物也杀了,要是惹恼了他们,恐怕连自己也要杀了,便又换了一副面孔,叹道:“你们少年英杰,日后当大有可为,本官也不勉强。”
便把袖袍一挥,走出几步,离他们远远的,又吩付那些公差将袁飞的尸体抬去城外烧了,自己带了一班县吏、公差,浩浩荡荡回县衙而去。
雀官和田七对望一眼,退出人群,和芸娘一起站在屋角,只等罗铁锤回来。
约摸等了一个时辰,只见两个公差扶了着罗铁锤来到门边,一人道:“你现在已经没有罪了,快点回家去罢。”另一个人道:“县太爷体恤你,给了你五两银子,这便拿去罢。”
罗铁锤怔了一怔,望向那名公差,那名公差在身上左摸右摸,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出银子来,道:“银子一定是落在地上了,这也怪不得我们。”罗铁锤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们,径直推开门户,走了进去,那两个公差见他进门去,嘻嘻一笑,便也转身交差去了。
罗铁锤见屋子里一片狼藉,连那打铁用的大锤子也当作凶器拿走了,又想起自己白白受了一场冤枉,挨了几场打,却又无处发作,心里正在烦恼,便看见门口走进三个人来。
待到看清来人,他心中一喜,道:“兄弟,你当真把哥哥救出来了!”田七迎上一步,扶住罗铁锤,见他铁塔似的身子也瘦了许多,身上又添了许多伤痕,不觉心中酸楚,道:“哥哥,你受苦了!”
罗铁锤哈哈大笑,道:“我的身子健壮,受些苦头算得什么?只要留得这性命在,便是谢天谢地了!兄弟,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差把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