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望每次回来时,看见儿子和芸娘天天一起练武,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甚笃,自己儿子长大来固是俊朗不凡,芸娘也是如花似玉,便常与那薛胜相视一笑。
雀官书也读得极好,经史子集、文章诗词在县里也小有名气,公孙望本想要他早点去考取功名,但教书的柳先生却要他再磨砺两年,等大点再去赴解试、省试、殿试,以期一举“连中三元”,好光宗耀祖,也让他这老师脸上有光。
雀官本来便对考功名当官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只是不想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听到柳先生的话,却正合他的心意。
他闲来无事,便常常去结交那些地方泼皮、鸡鸣狗盗之辈,虽然有人劝他,他只是不听,公孙望回来,也曾骂过他几回,他虽然嘴上答应,等父亲走后,却仍旧一样。
因为他武艺高强,又慷慨大方,仗义疏财,那县里的泼皮无赖、江湖人物倒都服他。这几年来,他也曾要父亲去吕仙观中探望玄同子和清风,打听韩成消息,只是从他回来后的第二年,玄同子便带了清风外出云游去了,一直未归,从此也音讯全无了。
这一天,正是初春时分,风朗气清,雀官和几个同窗约好一聚,便起了个早,要往县城而去,正要走时,芸娘刚好出来,道:“你做什么去?”雀官道:“我和几个同窗约好,要出去一会。”芸娘便道:“我也要去。”
雀官笑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已过了及笄之年,早晚便要嫁人去了,怎能还在外面抛头露面?”
芸娘脸上一红,又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偏不嫁人。难道只有你们男子能在外面行走,我们女子便不能吗?我偏偏要去,你在这里等我,你要先走了,我便和你算账。”便跑回房里去了,雀官无奈,只好站在院子里等她。
过了一盏茶时分,芸娘从房里出来,雀官见她换了一件水绿色的衫子,越发显得明**人,便笑道:“你果然是大了,稍稍打扮,便象画里的人儿似的。”
芸娘红了脸,道:“偏你爱胡说,小心我老大耳括子打你。”便道:“快走罢。”
二人出了门,正是三四月间天气,春光正好,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有那各种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又有那各式各样的蜂蝶,嘤嘤飞舞;还有那雀儿燕儿,成双成对,当真是春光无限,中人欲醉。
芸娘欢欢喜喜,用手一指,道:“你说女子不能出门,那边不是有许多女子在赏花踏春么?”雀官笑道:“你想要出来,又有谁能阻拦?干嘛要拿别人打比方。”
芸娘哼了一声,又指着路边小河里道:“小时候,你常常带了我来这里捉鱼。哎呀,你看,那里有一对鸳鸯。”雀官瞧去,果然看见两只鸳鸯在水里嬉闹,便道:“这些鸳鸯真是快活,每天嬉嬉闹闹,无忧无虑。”
芸娘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快活吗?读了几句书,便爱发的什么闲愁。”便把手一拍,口里清呼了两声,那对鸳鸯便划开碧波,荡起水纹,朝二人游来。
芸娘俯下身子,口里发出清脆之声,那两只鸳鸯拍拍翅膀,也作声相和,雀官看得大是有趣,道:“你是在和它们说话吗?”芸娘笑道:“当然是说话,只是你呆,听不懂罢了。”又把手轻轻一拍,那对鸳鸯便游走了。
二人进得城来,芸娘高高兴兴,四处闲逛,正好看到一个铺子上有卖珠钗手镯的,便忙拉了雀官去看,雀官道:“还有人在等我呢,回来再看吧。”
芸娘气呼呼的道:“我正要买一支珠钗,你要是不耐烦等,便自己去吧。”雀官无奈,只好在铺子旁等着。芸娘姑娘家心性,见那些东西个个好看,竟挑花了眼,又找了半天,看见一支翠绿钗子,青翠欲滴,便拿起来问雀官:“这只钗子好不好看?”
雀官正要答话,旁边却已有一人答道:“十分好看,姑娘要是喜欢,我便买了送给姑娘吧。”
芸娘抬头一看,身边却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二十来岁年纪,长得也算俊朗,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摇来摇去,脸上带笑,正望着自己,便道:“我要你送什么?我又不是没有银子。”
雀官见这人神色不正,眉头一皱,便把银子付了,将钗子拿起,放到芸娘手中。
那人笑道:“姑娘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依在下看来,这样的钗子怎么配得上你?不如和在下一起,到鉴珍楼里看看,那里尽是上好的钗子镯子,任凭姑娘选取!”
芸娘怒道:“我又不认只你,和你去做什么,快走开,不要烦人。”那人哈哈大笑,道:“姑娘好烈的性子,本公子甚是喜欢,要是你不想去鉴珍楼,便和我回家去,那时便要什么有什么。”
说罢,便伸手来拉芸娘。雀官把脸一沉,正要发作,便见芸娘将身子一躲,笑道:“公子此话当真么?”那公子眼里发出光来,笑道:“当真,当真,姑娘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摘了来。”
芸娘娇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依了公子罢,只是公子要先给我一件东西。”她这一笑,如春花初绽,那青年男子不觉骨软筋酥,魂不守舍,只道:“依得依得,一万件也依得。”双眼发直,双手要来抱芸娘。
芸娘格格娇笑,道:“那便把你的狗命给了我吧。”话犹未落,便已腾起一脚,正踢在那人胸口,只听格格声响,那人一声惨叫,腾空跌出丈外,仰天倒在地上,嘴角鲜血涌出,双目紧闭,已人事不醒。
那人身后站着三五个家丁,见他调戏芸娘时,一个个含笑而立,此时陡见此变故,不觉大惊,其中两人慌忙上前扶住那青年男子,另外几人大喊一声:“你们好大胆子,竟敢打伤我家公子!”冲上前来便打。
雀官早已怒火中烧,侧身挡在芸娘身前,三拳两脚,便把这几人打得哭爹喊娘,有一人倒在地上,还在喊道:“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雀官便把他一把提了起来,道:“你说说看。”
那人道:“我家公子乃是王大员外的独子,叫作王圭,是这城里一等一的大户,你敢得罪他,不要命了吗。”雀官皱眉道:“王大员外?便是人称王半城的王琛吗?”
那人以为他怕了,便道:“正是!你既然知道,还不快快自己绑了去受死。”
雀官冷笑一声,抬起手来,啪啪声响,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下,打得这人口鼻流血,牙齿也打掉了几颗,道:“别说什么王半城,便是天王老子惹了我,我也要扒了他的皮。”他并不想要这人的性命,便把这人轻轻往地上一丢,丢出一二丈远,摔落地上,那人吓得手足发抖,强忍疼痛爬起来,一溜烟的跑去报信去了。
芸娘拍手笑道:“平时你斯斯文文,怎么这么残忍?好吓人哦!”
雀官见她装模作样,笑道:“你不是比我更厉害?那人的骨头恐怕都断了几根。”芸娘嘟嘴道:“这种人死了也活该,瞎了眼的东西,敢来我面前放肆!”雀官点头笑道:“是,是,打得好!”
那几个家丁守着那人,抬又不敢抬,跑又不敢跑。旁边有人便偷偷对雀官道:“你们惹下了天大的祸事,还不快跑?那王半城仗着有钱,在城里横行霸道惯了,要是被他捉了,命都要丢了。你们两个快快出城,躲得远远的吧。”
雀官笑道:“多谢各位的好意,我不怕他,便这在这里等他来。”芸娘站在他身旁,左顾右盼,浑若无事。
旁人摇头叹息道:“你们两个真不懂事,想必家里也有些银子,却又怎么斗得过那王半城?可惜一对金童玉女,画上人儿似的,还不知要受什么样的折磨呢。”
芸娘脸上一红,偷偷去看雀官,只见他模样俊俏,脸色冷峻,静静站在那里,已然气度不凡,不觉心里一撞,脸上更红了。
一会功夫,便见街头浩浩荡荡来了几十个人,为首一人方面大耳,旁边数十个汉子拿着刀枪棍棒,凶神恶煞一般。
围观的人都打了个寒颤,悄悄退到一边,道:“完了完了,你们这下想逃也逃不了了,不听我们的劝告,哎,真是可怜。”雀官冷眼瞧去,只不作声。
王半城见儿子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心如刀绞,忙要几个人用架子抬了送回家去医治,面色阴沉,望向雀官,道:“是你这小畜生打伤了我儿子?”
雀官眉头一皱,芸娘却已抢着道:“是你教子无方,教出了这个畜生不如的儿子,大街之上竟敢公然调戏良家女子。你儿子是我打伤的,你要怎样?”
王半城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打伤了我儿子,还敢胡言乱语,我岂能饶你们。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小畜生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