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散学后,他们二人又来到街边,只见那里早已围了许多人,唯独那父女二人不见踪影。过得一会,众人等得心焦,都鼓噪起来,道:“那父女二人是不是不来了了?”
有人便道:“他昨天得了许多铜钱,今天怎么会不来?”又有人道:“也许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了吧。”
众人正闹个不休,便远远的看见父女二人走了过来,众人便忙将他们拥入圈中,那汉子四处作揖,道:“今天因为路上耽误了,来得晚了,让诸位久等。恕罪恕罪!”
有人便道:“我们等了许久了,莫说闲话,快把那新鲜玩意演来,让我们看上一看。”又有人道:“昨天演得好一出老鼠娶亲,今日这些老鼠又要演些什么?”
那汉子笑道:“今日不演老鼠了。”便把身后的竹篓子一拍,那篓子足有三尺来高,汉子道:“今日因为捉这几只东西,多费了些手脚,所以来晚了。诸位还请散开。”
众人散开之后,那汉子把竹篓盖子打开,口里发出一声哨响,里面便悉悉索索探出一物,竟是老大一颗蛇头,翠绿翠绿,有大人的拳头大小,吐出鲜红的信子,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有人便远远道:“你这汉子,才捉的大蛇,就敢来摆弄?要是驯熟了,把毒牙去了还好,象你这样现捉现弄,要是把人咬了,不是好耍。快快收起来。”有那胆小的,便双腿发颤,站得远远的。
那汉子笑道:“诸位不要慌,虽然是才捉的,我却有驯养之法,不会咬人。”口里便发出咝咝之声,大蛇听了,把头昂起来,便沿着那汉子脖颈爬了出来,先将汉子身子绕了几圈,有一丈来长,人的胳膊粗细,颜色绿绿的,鳞片闪闪发亮,好不吓人。
大蛇把汉子缠了,汉子口里咝咝连声,蛇儿便把头昂起,正对着那汉子的脸,血红的信子在那汉子的鼻子前一伸一缩,旁观众人看得心惊胆战,有人便道:“那汉子,不要耍了,不要等会把鼻子咬没了。”
汉子笑道:“不妨,不妨。”将左右摇摆,那蛇也竟也随着他的动作把头摆来摆去,就象跳舞似的。那汉子用手将蛇头托了,让那条蛇一会爬在手中,一会盘在颈中,或摆或扭,众人看得无不心惊。
猛听得那汉子口里发出啸声,大蛇便将头竖起,大口猛张,露出尖牙,陡然朝汉子脸上咬去,众人失声惊呼,胆小的便一把将脸捂住,有人转身便跑,都道:“此番这汉子要完了。”
不料蛇口在离汉子脸面分毫之处,却突然停住不动。众人便道:“你这汉子,把我们的心都吓得跳到喉咙来了。”那汉子笑笑,用手摸了摸蛇头,道:“这东西十分沉重,我也自担不起了。”便把蛇身一拍,那蛇便从他身上蜿蜒而下,在地上盘作一团。
汉子便把竹篓放于地下,道:“各位莫怕,这蛇绝不会咬人,你们只管放心的看。”把篓子一拍,里面又游出三条三尺来长的青蛇来,都是三角形蛇头,在大蛇对面盘成一团,吐出鲜红信子。
众人见篓里又爬出蛇来,更加吃惊,却又一心想看有何奇异之处,只好都退开了些,站在远处观看。
那汉子对女童道:“芸娘,咱们这便耍起来罢。”便从怀中取出两面小旗,一红一白,和芸娘一人手持一面,汉子站在大蛇身后,芸娘站在小蛇身后。
二人把旗子一挥,芸娘口里发出一声清脆之声,便有一条青蛇从地上跃起,直扑向那条大蛇,大蛇身子不动,只把蛇颈一伸,便把小蛇撞飞出去。芸娘口中连连作声,那三条青蛇便轮番扑击,一条扑头,一条扑腹,一条扑尾,倒象是练得熟了。
大蛇身子游动,昂头摆尾,把那三条小蛇都撞开了。四条蛇儿一来一往,既象打斗,又象玩耍,翻翻滚滚,斗在一起。
旁观众人心中有些害怕,又觉奇异,只见地上尘土飞扬,四蛇牢牢缠在一处,左缠右绕,露齿吐舌,却并不真的撕咬,片刻四散,那大蛇便在地上游走起来,那三条青蛇在后急追。
追得一会,芸娘口里发出一声锐响,四条蛇猛的停住,用尾巴拄在地上,分作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朝旁观的众人各点了三下头,便游下地来,窜入竹篓里去了。
众人见这几条蛇,随着芸娘口里的声音,极其驯服,又惊又奇。那汉子口里招呼一声,大绿蛇又自篓中窜出,游到他身上,绕了几圈,把头昂了起来。
芸妨端起盘子,依旧去向众人讨赏钱,众人便又叮叮当当的把盘子丢满了。那汉子笑道:“感谢诸位盛情,若有想来耍耍蛇儿的,便可以来我这里,摸上一摸,握上一握,都是不打紧的。”
众人见那蛇昂首怒目,颜色惨绿,又有哪个敢上前去?芸娘走到雀官面前,雀官便从怀里摸出十几文铜钱,放入盘里,易明山却没有带铜钱在身上,心里发窘,嘴里却道:“你这蛇耍得不好,还想要赏钱吗?”
芸娘道:“我们怎么耍得不好了?”易明山道:“几条蛇在地上爬来爬去,有什么趣味。”
芸娘怒道:“你不给赏钱便罢了,还说什么呆话。要是不好看,你昨天看了,今日又来看什么?”便把脚下一勾,把易明山一下勾倒在地。
易明山爬起来,脸上通红,也不管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挥起两个拳头便打过去,芸娘左手持盘,右手把他两个拳头一拨,轻轻在他胸口推了一掌,将易明山又扑得打到地上去了,那盘里的铜钱却一个也没有撒落。
雀官见这女童年纪幼小,拳脚却十分快捷,心里吃惊,自己练了这么久的武艺,也早想试试,便跨步上前,扎起马步,一掌向那女童脸上打去,他倒不是想伤人,不过是见猎心喜。
那女童哼了一声,依旧左手不动,右手五指在他手腕上一拂,雀官只觉疼痛难忍,连忙缩手,肋下便已挨了一拳,骨酥筋麻,脚下被那女童一勾,身子不稳,朝后摔去,亏得他日夜苦练,根基打得极牢,刚要倒地,便双手向后一撑,身子向后翻起,有空中转了半个圈,又稳稳落于地上。
众人见这两个小孩身手了得,都叫起好来。那女童却噫了一声,还要动手,中年汉子却喊道:“芸娘,不要顽皮,快快收拾东西回去。”
芸娘瞪了雀官一眼,和父亲一起将铜钱收了,向众人作揖道谢,便快步走出圈子,朝城外而去。雀官连忙跟在后面,想要追赶,但两人脚步甚快,一路小跑,仍是追赶不上。
他自从习武以来,师父常常夸他聪明,又肯下苦功,勇猛精进,和师兄弟们比试时,就是比他大上三四岁的也不是他的对手,今日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孩,轻轻巧巧便把他击败,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心中实在惊讶。
他虽然输了,却不怒反喜,知道那中年汉子定非常人,才将小孩子教得如此厉害,他原本就已立誓要手刃仇敌、为母报仇,遇到本领如此高强的人,哪能放过?只管足下发力,拼命朝前追去。
但他跑得越快,离那二人却反而越远了,远远的看见那父女俩象闲庭信步一般,越走越远,再追了几里地,出了城门,连人影子也不见了,雀官四处找了一遍,只好怏怏而回。
此后数日,雀官天天在街市上寻找芸娘父女,却再也不见踪迹,不觉灰心丧气,又刚好父亲从外回来,父子二人难得相聚,便天天在家陪伴父亲。
公孙望见儿子又长得高大了些,又问了些学问,要他耍了些枪棍拳脚,都十分精熟,不觉心中欢喜,道:“儿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倒十分刻苦。”
雀官道:“请父亲放心,我在家中自会勤学修身,不让父亲操心。倒是父亲如今年纪大了,在外奔波劳碌,还要格外保重才好。”
公孙望不觉流泪道:“以前你母亲在时,总是夸你聪明,只是担心你性子顽劣,怕长大了不走正路,要是她见到你这样懂事了,还不知要怎么样高兴呢。”
雀官便问道:“父亲在江湖上行走,可有那两个贼人的消息吗?”公孙望摇头道:“我也不知问了多少江湖往来的客人,却没有半点消息。”
雀官把头点点,只是在心里拿定主意,却也并不再问,他知道父亲忠厚,又这样大的年纪,在外面奔波本来就已经有些心不从力,只要能够平平安安便好了,便道:“父亲,在外面做买卖十分辛苦,你年纪大了,倒不如回家做些生意,好过在外面风波凶险。”
公孙望笑道:“虽然辛苦,但也能赚不少银子,我已经想好了,这几年还去多赚些银子,等过几年你再大些,我便替你说门好亲事,那时便可以天在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