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担心了他半天,此时才放下心来,见四周一片黑暗,脑中昏沉,不觉依着石壁渐渐睡去,那白狸自吃了果子之后,伤势似乎也恢复甚快,不时张开眼来,在黑暗中显出两点绿莹莹的光芒。
公孙羽却毫无倦意,闭上眼睛,默默冥想那些气流的走向,初时没了石壁上文字的指引,甚是缓慢,渐渐熟练之后,那气息便流动得快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全身气息鼓荡,似乎有着无穷精力,那暖流在胸腹游走一圈,胸中如压着石块的烦闷之感便减轻一分,在臂上游走一圈,那左臂的疼痛之感便消减一份,当真神奇无比,他越练越是欢喜,也不管时间流逝,只管沉浸在这气息运转之中。
不知不觉洞口的石缝中渐渐透出光亮,漫漫长夜竟已过去,他却反而精神充沛,站起身来,只见青萝仍是缩在石壁一角沉睡,小白趴伏在她足边,他活动了下手足,只觉身子轻健,左臂的伤势竟已好了许多,心中欢喜,又转头朝那石壁上瞧去。
此时自缝隙内透进来的日光正好照射在那面石壁之上,目光到处,壁上文字竟反射出耀目的白光,宛如刀锋,他眼睛刺疼,正要闭目转头,却突然感觉白光一闪,那个“吾”字猛然转动起来,脑中嗡的一声,那个字仿佛在脑中旋转,盘旋不去,他强自镇定心神,又朝后面的文字看去,只觉得眼前都已变作一团光团,仿佛形成两个白色的人影,闪动着点点金光,形成两道清晰的经络,一道是从唇下承浆穴,经天突、璇玑、膻中、巨阙、中脘、气海、关元等穴直汇入会**;另一道乃是自脊椎下的长强穴而起,经腰俞、阳关、脊中、灵台、大椎等穴至头顶百会、神庭,再汇入唇间龈交穴,眼前光团闪动,身前身后两道热气便升腾而起,分别沿着腹背两条经络自行流动。
那两股气息各自运行,虽然上下仅隔了毫厘,却不能交汇在一起,便纵是如此,也是无比舒畅,公孙羽心中却是一惊,他自幼习武,这些年来因为幼年的经验,又读了不少道家的典籍,知道这两条经络乃是任督二脉,是除十二正经外的奇经八脉中最重要的两处经络,任脉主血,乃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
任脉又与手足三阴相交,督脉又与手足三阳相交,故有“任督通则百脉皆通”之说,他此时任督二脉均有气息流动,督脉也还罢了,照理来说任脉应是自会阴而上至唇下,但现在任脉气息的流动却是反的,即所谓的“逆”。
这种“逆”与传统的经络流向相反,公孙羽却知道这乃是道家练气的法子,以往自己曾在古籍中见过,只道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门,也从不曾见谁会如此练气,此时陡然亲身体会,也不知这到底是武功法门,还是道家法门,因此才倍感吃惊。
传说中道家成就元婴、超凡入圣,便要经历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三个境界,这将先天之精与后天之精凝练成气,打通任督二脉,再沉于下丹田,便是第一步的化精为气。
他脑中急转,前腹和后背的两条经络仍是一遍遍流动不停,在相隔毫厘之处又陡然停住,怎么也交汇不到一起,公孙羽知道这是任督二脉不能相通,书上曾说要打通这任督二脉是千难万难,倒也不敢存有什么奢望,但这两处经络气息流转,身体各处便仿佛升起了暖暖春意,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张了开来,
那条任脉虽然不能与督脉相通,但一遍遍流转,隐隐有与手足三阴经融会之意,肺腑内的伤势似乎正受到一遍遍的滋养,一点点剥离身体。他心中欢喜,知道这不管是内家法门还是道家法门,却是真有奇效,不由双目更是盯住那白色人影,任那气息不住流淌。
渐渐的,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太阴肾经六条经脉也在这任脉带动之下流动起来,似乎冰雪消融,冰与水逐渐化为一体,渐渐由小溪化为河流,七条经脉一刹那间相互联通,公孙羽顿时如浸入冷水之中,不觉打了个寒战,背后督脉中的气息也陡然加快了流动速度,手阳三经、足阳三经也随之气息流动,逐渐融合,背上仿佛升起了一团烈火,这一刻,他身前冰冷,身后火热,既感觉十分舒服,又痛苦难捱,这种感受当真难以言喻。
公孙羽心中大惊,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跨前两步,想要瞧得更清楚些,便在此时,腹中猛然升起一股阴冷之气,随着任脉刹那间遍布开来,胸中欲呕,脑中昏乱,顿时烦闷欲裂,忍不住一掌拍在石壁之上,只听砰的一声响,石壁震动,手上却是一疼,似乎碰到了什么异常坚硬之物。
他低头看去,只见石壁的文字之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他此时脑中混乱,大喝一声,伸手将那东西一拉,只听咔嚓一声响,石壁上竟突然透出一线光亮,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纹,紧接着咔嚓连声,石壁上石块滚落,竟轰的一声塌了半边,露出一个七八尺高的洞来,外面白光刺眼,手中冰冷,已将那壁上黑黝黝的东西握在手中。
耳旁青萝一声惊呼,公孙羽一惊,脑中顿时清醒过来,连忙镇定心神,各处经络中的气息顿时消失,只有胸腹之中仍是阴冷一片,他回头去望青萝,只见青萝又惊又喜,一手指着那塌落的石壁道:“你看那外面!”
公孙羽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倒下的石壁外竟是一处山谷,绿意盎然、阳光耀眼,不觉也是一怔,青萝欢呼道:“公孙羽,你好厉害,竟然将这石壁打塌了,这下我们便可以出去了。”
公孙羽心中也是一片茫然,这石壁少说也有两三尺厚,若是要将之打破,要多大的力气?难道自己练了几处经脉,便有如此神力,不觉提起左手,在身边石壁之上用力一掌劈下,石壁轰然作响,却是纹丝不动,胸中却又是一阵烦闷,便知这绝不是自己所为。
他低头瞧向右手中的东西,只见那东西狭长,通体漆黑,赫然便是他梦中屠妖的那枚长刀,不觉大喜,一手举起,只见那黑漆漆的刀柄之上刻着两个篆字:斩妖。
他这才知道那位名叫诸南离的前辈所留之刀,竟是那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斩妖”,当日罗铁锤与他们论天下兵器,大伙还只当是传说,此刻却亲自将这枚斩妖拿在手中,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这刀既然是如此的神物,那留刀的前辈必是绝世高人无疑,想必他临死留字之后,便将这枚刀插入壁中,直没入柄,那股大力,竟已将石壁内部震裂,只是当时没有塌倒,事隔这许多年以后,自己将这刀柄一拉,便带动得石壁轰然碎裂,这一份手段,当真匪夷所思,但他既然能仅凭刻在壁上的字便能将练气之法留传下来,这插刀入壁反而没有那么惊世骇俗了,只是他如此高人,最终竟也暴骨于此,当真可叹。
公孙羽细细看着那枚斩妖,与梦中一般无二,刀身狭长,但刀锋处十分平钝,竟看不出丝毫锋利,他轻轻用手一摸,只觉触手平滑,当真没有任何锋刃,心中狐疑。他又转头去瞧地上石块,那些文字早已随着石壁纷纷碎裂,再也瞧不见了。
此时青萝早已站到他的身旁,拍手笑道:“公孙羽,我早说过你有办法的,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厉害。我们快快出去,找那大猴子算账去,哼,它困了我们这么久,又打伤了小白,咱们可不能饶了它。”
公孙羽见她兴致勃勃,不禁苦笑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领,能打碎这石壁,不过是那位前辈留刀时已将石壁震碎,我才碰巧碰倒了,如今我虽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但伤势却没有复原,手中这枚刀也毫不锋利,想必还不是那大猴子的对手。”
青萝哦了一声,微觉失望,朝那塌倒的石壁外瞧了瞧,又欢喜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到这后面的山谷中住上一段日子,等你养好了伤再作打算,我看这里面鸟语花香,倒比困在这洞中好了一万倍。”说完便迈步越过石块,走了出去,小白跟在她的脚边,也窜了进去。
公孙羽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又有什么怪物,二人迈步进入后山的山谷中,只见那山谷有方圆一两里大,四面都是直耸入云的高峰,谷中长满鲜花果树,一群群飞鸟叽叽喳喳,在林间飞来飞去,一处山壁上还有清泉缓缓流过,绿树红花,生机盎然,青萝张开双臂,深吸了口气,道:“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便是在这里住上几年,也不会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