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坐……
稀松平常的四个字,落在江沅耳边。
她却有些反应迟钝了,刚才那一瞬间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脑子里好一会儿都呈现出空白状态。眼下回神,脑海中还不断浮现着陆川刚才突然抬腿的那个画面。
他是体育生,身体素质自不必说,那般凶狠的力道,有点吓到她。
“……”
自己叫了一声,人家没反应。
陆川目光一偏,对上众人,又来了句:“看什么?不知道早读呢?”
教室里一众人:“……”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Cloning/has/always/been/with/us/and/is/here/to……”
“获取目的基因是实施基因工程的第一步……”
总归,一瞬间的工夫,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又突然热闹了起来,众人背语文的背语文,读英语的读英语,念生物的念生物,甭管桌上什么书,拿起来读就对了。
这充斥着读书声的教室,也终于,让江沅彻底地回过神来。
她抿抿唇,弯腰捡了自己刚刚被踹下桌的语文书,抚平书角,坐回位子上,继续默读起来。
不知怎么地,好半天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似乎从她记事起,便没有人这般大动干戈地维护过她,用的还是这般直接粗暴,压根不讲道理的方式。搁以往,最多有龙锦云和江志远在她被老太太责骂之后,哄劝两句。
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江沅捏着书脊的手指紧了紧,轻声说:“谢谢。”
相比于之前毫无诚意的某次道谢,这一次,声音里显然有了真情实意的味道。不过,还是没侧过脸去,以至于,陆川只勉强判断出她在道谢。
挑眉看过去,仍旧对上那张表情寡淡的脸,破天荒地,他竟觉得心情不错。
头一低,也看了两眼书。
和江沅不一样,他看书很快,一目十行,抬手翻了一会儿语文课本,又把英语书拿了出来,也不晓得记了多少,反正看起来,没用心,也没什么章法和规律。
李妍没再回来,两个人也没再交流,铃声响了。
木熹微扭头看了江沅一眼,尚未开口,便听见她说:“我早上不去饭堂了。”
“……不吃早饭?”
站起身,木熹微免不了一愣。
江沅淡笑了下,“嗯,带了苹果和面包。”
“那好吧。”
点点头,木熹微和秦梦洁一起走了。
两个人走出教室,秦梦洁便一手抚住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妈呀,刚才简直吓死我了。”
看她一眼,木熹微也没说话,她就坐二组第三排,和李妍隔了条过道而已,桌子被踹到前面来的时候将她吓得也不轻,尤其是李妍喊出来那一下,她心脏险些给跳出来。
可想而知,陆川那一脚,用了多大的力道。
在她感觉起来,这样对一个女生,实在有些过分了。可再一深想,李妍从昨天开始便将“**、**”这些词挂在嘴边,早上来了还往人桌面上写,她又觉得,俗话讲得好,恶人还得恶人磨。
叹口气,木熹微轻声说:“他这么一下,江沅的日子能好过很多了。”
“……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江沅呀?”
低头想了想,秦梦洁迟疑道。
木熹微朝她看过去,脸色不算轻松,“你觉着呢?”
自从他们分班当了同学开始,一年时间,陆川身边没缺过女生,环肥燕瘦、清纯热辣,每一款还不尽相同。刚刚甩掉的那一个,就是典型的清纯佳人,言情小说套路里能最终俘获霸道总裁的那种女孩儿。
人家呢,撑了一个多月,分手后毫不留情。
指望这种人收心,算了吧。
*
教室里。
江沅合上语文课本后,从桌洞里掏了水杯出来。
站起身的时候,步子顿了一下,垂眸问里面还坐在位子上的陆川:“我要去接开水,你要吗?”
学校里师生众多,接开水的地方好几处,除了饭堂和宿舍楼下外,每一栋教学楼侧边也有,免费供应,学生们可以拿了水杯或者水壶去接。
陆川也有杯子,很少用就是了。
听见这话自然是意外的,他甚至因此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江沅话出口便有些后悔了,眼见他抬眸一脸意外地盯着自己看,站在那儿,颇有些不自在,只得握紧了水杯,又问了句:“要吗?”
“哦,行啊~”
陆川说着话,抬手从桌洞里掏出了水杯递过去。
江沅抬手接过,转身便走了。
目送她的背影出了教室,陆川下意识摸了摸唇角,头一低,没忍住笑了。
“川哥——”
身后,姜源探个头问,“不吃饭啊?”
陆川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觉得意外,“东子还没来?”
“谁知道呢,睡过头了吧。”
一句话刚落,陆川的手机亮了起来。
低头点开收件箱,他看见一条短信:“早上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跟我妈去医院。嘴角一点伤,她大惊小怪的不行,恨不得让我住院。”
褚向东的父亲是建筑师,事业心极强,大忙人一个。母亲是自由职业者,早些年经常有散文诗见报,这两年自己开了个陶艺坊,生活安逸舒适,对这个独生子也极为宠爱。陆川见过几次,眼下自然能从他这一条短信里体会到那种被母亲念叨管教的无奈情绪,莫名地,心情有些难以言表。
“行,知道了。”
给褚向东回复完信息,他将手机扔进桌洞,跟姜源一起出了教室。
下了楼,经过水房的时候,目光下意识投了过去。
早饭时间,教学楼下接水的学生不算多,她站在中间那个水龙头下,身子倾着,正接水。蓝白拼色的校服质地柔软,拢着她纤瘦的后背和腰肢,脖颈很白,一截马尾扫在上面,莫名地,显出两分温柔韵味。
他其实一早就感觉到了,江沅和周围这些女生都不一样,她身上有一股子低调内敛,坚忍平和的气质,总让他想起外公家庭院里那一丛丛美人蕉,艳美夺目,风姿绰约,看着开的很热闹,又会让人无端端升起落寞怅惘的愁绪。
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