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启墉抬眼看向穆因音，他的手还捂在胸口，眼神中满是心头绞碎的痛。他默不作声，似乎在试着读出她的想法。
“爹，因音绝不能离开戚家！我不允许！”
戚老爷还未表态，戚青出已沉不住气。他这话一说出口，就算戚启墉原本并没有送穆因音离开戚家的打算此刻也被说成了有。
“那好，既然你那么不舍得，就把因音纳入宝开院来。”陆漪然说得柔缓而坚定，在觉出戚青出对穆因音的心意后，这情景已在她心里演练了千万遍。
戚启墉顿觉五雷轰顶，他的嘴唇紫绀，狠狠抓住椅子的把手，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你为她的金榜阁一掷千金，你送她最心爱的书画，你暗中替她与江南各大书院建立联系，这些我都看在眼里。青出，我明白你以前是顾忌即安与她伉俪情深所以才深藏情絮，可现如今她身陷丑闻，即安如何能容得了这般作贱的妾室？！只要戚老爷觉得妥当，我倒是不介意她住进宝开院来。”
陆漪然说得风平浪静，然而暗潮汹涌，卷裹着穆因音往尖利的碎礁上冲去。她要挑破戚启墉的底线，让穆因音在戚家无法容身，只能被送出去。
向来机敏的陈总管这下也理不清了，二少姨娘在外闯下的祸还没解决，怎么又把戚家内部搅得一片混乱。
穆因音觉得脑袋生疼兀自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再多陷进一个战局里。乍一听戚家的三位少爷她一口气沾上了两个，一个即将成为前夫，一个则是未婚夫，这剧情也太超纲了...
戚大少爷顾不上昔日建立起的恩爱形象，站起身来厉声驳斥：“陆漪然，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之所以如此待她是因为...”
“孽子！！！”戚启墉忽然喝了一声，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是那么重，喘息间更不住地干呕。
“想不到会汐榭的事也能劳得老爷操心。”一阵不急不慢的拐杖声传进谦善厅，无端令人打了个冷颤。
戚老爷刚缓过气，一瞧见戚即安受伤的模样，又咳了起来。
“因音做出这么一件丑事，我们正在商议是将她送去万路镖局还是宝开院。”陆漪然的计策还没有得逞，怎会轻易放弃。
宝开院？
戚即安看了一眼四肢被绑、跪倒在地的穆因音，不由轻笑一声道：“看来是会汐榭这座庙太小，实在容不得二少姨娘这位大菩萨了。不知因音想在这两处中如何选择？”
“即安...”戚青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沁儿搀着二少爷的手开始簌簌发抖。
穆因音转头瞧向戚即安，他虽然拄着拐杖，但还是那么挺拔地站着，似翩翩外表下藏着一副傲骨。可他满脸伤痕明显，深潭般的眼中结满厚冰，看着竟有些陌生。
“怎么，还是因为这两处都不是医药世家，所以你都不满意？”
戚即安竟然还记着穆因音以前怼他的话，穆因音心头一紧，看来他是真的被伤到了...
如何选？
留在宝开院就是留在戚家，依旧避不开戚家的噩运，穆因音自然会选择万路镖局。
可是....如何选？他竟然真的在问自己该如何选...
“我哪一处都不想去，但求离开戚家。”
“这可由不得你，必须做出选择。万路镖局还是宝开院？”
“你这是在逼我。”
“逼你又如何？”
穆因音自诩流露出了讨饶的神色，然而戚即安毫不退让。剧情已经完全失控了....她鼻子一酸，咬了咬牙：“万...”
“万一你还是想留在会汐榭，那该如何是好？”戚即安眉毛一挑，忽然淡淡地笑了。这样的情景下他竟然笑得出来，众人不禁心中发毛。
他笑了...糟糕，为什么感觉自己中计了？！穆因音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即使先前快要被赶出戚家都没有如此感受。
“不过戚家二少姨娘的名声过于狼藉，还是从会汐榭中去除了吧。”戚即安脱开沁儿的搀扶，踉跄地走到穆因音身前。他一手拄拐，一手执起白竹骨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戚家二少奶奶，你可知错了？”
二少奶奶...他竟要将这低贱的女人扶正为二少奶奶？！陆漪然眼前一黑，向后跌出两步。“不行...老爷，这绝对不行！”
戚启墉的反应很是平淡，他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二儿子的决定，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将戚即安的建议放在心里。“此事待我与万总镖头商议后再做定夺。”
“戚家从此再无二少姨娘，我要娶因音为妻。”戚即安直截了当地将话说出口，穆因音这才回过神来，她猛然抬头，扇子轻轻抵上了她的嘴。
等等...一个五花大绑，一个独脚挂彩，这场面也太不正式、浪漫了吧？
戚启墉权当没有听见，依旧对陈总管吩咐道：“若总镖头无异议，那便将这人尽快送入万家。”
“不准。”
戚启墉的话顿住了，他终于看了戚即安一眼，谦善厅登时冷若冰窟，这是二少爷第一次违抗老爷的命令。
“你再说一遍。”
“我要娶因音为妻。我不准任何人将她赶出这里。”戚即安慢慢地重复，嘴角还在淡淡笑着，字里行间皆是命令，戚启墉似乎对他毫无威慑力。
“这个家由我说了算！”
“是吗？不见得吧。”
戚即安将一本册子扔至戚启墉脚边，陈总管接起来翻开，戚启墉冷眼一扫，登时脸色大变。
戚启墉为了替陆巡抚在京城打通关节，动用了大量资金，更私自调动了户部在钱庄的存银，这一漏洞还要过大半年才能补上。
这件事只有戚启墉和陈总管知道，戚青出和戚即安虽处理钱庄的事务，但并未接触过所有账目，然而刚刚随手甩来的册子里竟一笔笔地记着戚启墉私调户部钱两用来贿赂京城官员的证据，日期、名字、数目皆是丝毫不差。
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究竟想拿这些证据做什么？！家贼难防，养虎为患！戚启墉跌坐在椅子上，颤声命令道：“所有人都给我出去，除了你...你...留下。“
“先把因音解开。”
“解...解开。”
穆因音松绑后被架出谦善厅，她认出了戚即安在那一刻的眼神，同他把匕首抵在郝多钱身上时的一样。
随即眼前现出楷书...
【读取完成|零一零卷：摇身一变】
【卷首入话：泥塑菩萨镀金身，夫星捧月入琼殿】
【存档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