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顾纳秋!”
略微气喘的式微忙开口叫住他。
顾纳秋停下来,慢慢转过身,眼中露出淡淡的疑问。在男生中,他的身形不算高,但比起式微还是高些,看向她时有略微的俯视角度。
苏式微停下脚步,与他差不多两步远。
“你……不记得我了?”式微惊讶地问。
顾纳秋仍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表达了更大的疑惑。
“呃,不是刚才在教室,在那之前,我们就见过,你不记得了吗?”式微放慢语气,保证每个字都说得非常清楚,又充满试探,“在废弃的教学楼5楼……”
顾纳秋的神情一点一点变了,就像是美好的画卷被雨弄皱了,变得破碎起来,混杂了一丝恐惧,还有几分悲伤。
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想要说话却都哽在喉咙,发出“呃、呃”的声音。
式微不得不承认,她有点被吓到了。与之一同涌上来的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别急,你慢慢说。”
顾纳秋闭上嘴,胸脯起伏几次,再开口终于正常发出声音,他的语速非常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偶尔还会重复,“这样的。其实,那、那不是我。或者说,不完全是我。”他的声音很美,但联想到上次在旧楼他说话的情形,还有关于他的传言,式微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顾纳秋不仅语速慢,偶尔还会结巴。所以,他才很少说话。
“真、真的。”
式微看他现出焦急的神色,安抚地眨眨眼,“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谈谈吧。”
***
顾纳秋跟着式微到了图书馆。椭圆形的建筑格外显眼,透露出十足的科技气息。
两人刷卡进去,因为上午时间还早,图书馆的人并不多。顾纳秋并没有引起太多骚动。
他默默跟在式微后面,不论是最初相见时的惊艳,还是第二次相见时的冷淡,坐下后的他就像收敛了刺,无力维持冷漠的外壳,流露出一种悲伤,给人的印象与前两次全然不同。
“先自我介绍一下,”在图书馆最不受欢迎的原文心理学著作区,式微与他相对而坐,不禁将声音放轻放柔,“我叫苏式微,是新转学到这儿的。汉语言专业01班。”
“顾、顾纳秋。”他将手放在桌上随便拿的一本德语心理学著作上。“心理系01班、班级。”
式微点点头,安静地倾听着。
顾纳秋摩挲着书的封皮,“其实,我能、能看到。”他闭上眼睛,“我能看、看到、‘灵’。”
“灵?”
“对。就是生命逝去后,仍然没有消逝的能量。因为心有不甘,所以哪怕肉体已经死亡,也依然无法消散,只能飘荡在世界之中。”他说得很慢,但或许是因为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的神态如此自信,话语没有一丝结巴。
“你一定觉得很疯狂。但是这个世界上,所见不一定是真实的。”
他放轻语气,张开眼睛,“比如,现在,你的脚边,就有一只死去的猫的‘灵’。”
苏式微猛然跳起来,饶是她胆大心细,也被吓了一跳。
“不用担心,”顾纳秋露出一点笑意,那笑意绽放在他的脸上,虽然只是瞬间即逝,却让人无法忘却,“这只猫灵不会做什么的,它虽然有执念,但并没有足够的怨念。”
式微小心地坐下来,尽量将脚往旁边挪动,说服自己放弃偏见,先继续听一听这惊世骇俗之言,“执念,怨念?”
“嗯。因为有执念,所以在肉体死亡后,会留下能量,也就是‘灵’。这种灵是普通的灵,虽然会日夜徘徊,但不会被人类双眼所见,也无法与现实社会再做交互。但怨念不一样,怨念留下的能量非常巨大,会形成‘噩灵’。”他说的很慢,“噩灵是很难形成的,但是一旦形成了,在特定条件下它们会显形,还能附身到特定的人身上,更有甚者,进化成‘亡灵’,拥有人类无法匹敌的力量。”
听到这里,苏式微对他接下来的话有了猜测,“所以说,你不记得和我在旧教学楼见过,是因为你被噩灵附身了?”
顾纳秋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伤。“我从进这个学校开始,就偶尔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清醒。我试过转学,但是每当我想要开口,就会丧失意识。我不怕被附身,但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被附身期间做了什么,这让我感到害怕。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附身我的噩灵,或许,有这么强大的能量,它已经不是噩灵,而是亡灵了。”
“最后我也放弃转学了。反正……”他停住了,垂下眼睛,长睫毛在眼下留下两扇阴影,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会,他重新开口,“学校里也没有听到关于我做了什么事,被附身期间,我希望我没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
顾纳秋放开手掌下的书,看向久久不语的式微,“你不信我?”
虽然式微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个少年没有说谎。而且式微个人对世界的看法也非常具有开放的态度,对灵异世界也有一定的包容心,再加上初次与顾纳秋相见,那种见鬼一般的速度——
但当这一切忽然摆在她的面前,多少与她多年的认知相冲突。更关键的是这次涉及了命案,三个女生的死亡,如果就这样相信了,岂不是变成了灵异事件?
天生的谨慎和慎密让她无法轻易下结论。
“我虽然很想相信你,但是,实在很难。毕竟我活到现在,也没见过灵这种,不管是能量也好,执念也好。”式微抬头看他,顿了片刻,“顾纳秋,你有什么方法能证明吗?”
顾纳秋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瞳孔折射着太阳的金光,“……可以。你脚下的猫灵,正需要我帮它完成心愿。你一起来看看吧。”
***
傅之阳独自来到第十医院,雨差不多停了,下过雨的天总会格外闻到泥土的芬芳。
他将自行车停好,推开了医院的门。
“是昨天晚上来的那位?”值班的护士还是昨天那个,“还是要见童女士吗?”
“嗯。”傅之阳露出一个笑容。“麻烦了。”
“没事,警官同志你赶的挺巧,我这刚要换班,”护士带着他走向病房,“童女士今天状态好了很多,早上的时候通知了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来看过了,刚走一会。”
护士拉开门,傅之阳看到童凉正倚在床上,怀里紧紧地抱着什么,眼睛直直的。
“那是什么?”傅之阳指着问。
“是今天家属带来的日记本。应该是童女士儿子的吧。好像听说是夹在一本超厚的辞海里的。男孩子总有些隐藏自己小秘密的方法。”
日记本……
傅之阳想,线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