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玮辰啊哈哈哈哈哈哈!”
饶是刚猛如陈子墨,在听到这一阵诡异的笑声时浑身的汗毛也站了起来。
接着飞来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带着一串液体,啪叽一声砸进人群中。护卫们呼啦一下把那个东西留出了方圆几步的空地。
陈子墨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头。
然后,更多的人头从一个方向飞来,连成一串。接着,一只巨大的蝙蝠样的身影踩着一个个人头飞落在燃烧着的塔楼前。
那是一个人。
踮着脚尖停在人头上。
“李阿哥!”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有人认出了那个头的主人。接着,他从队伍里出来,一步一步走向飞来的不速之客。握着长枪的手筋脉鼓张,脚步极重,被愤怒压沉。“是你杀了他?”他一字一顿,质问那人。
那人不说话,盯着他在笑。
“庄童,别过去。”庄玮辰低着嗓子,带着悲伤。
拿枪走出人群的年轻人叫做庄童,他回头看着庄玮辰,满眼的歉意。随后,庄童手一抬,“赫!”长枪射向那人,紧跟着自己也飞了过去,半空中猛踢了一脚枪尾。长枪“嗖”的一声加速,噗呲地穿裂空气。
那人抬手,探出一只黄铜大镲,正面迎上长枪。镲声带着阴风,刺啦一声噌着抢尖磨出长长一串让人抓心挠肝的既粗粝又尖锐的声音。
此时庄童已在空中翻了个身,双手抓住枪尾,变枪为棍,朝那人肩颈处抡下。
那人却只是笑,并不动,待庄童疑心有诈想收手也来不及了。只见那人脑后又探出一头,电光火石之间咔嚓一下竟紧紧咬住长枪,无论庄童双臂如何用力,不能挪动分毫。
众人这才看清,那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头,而是一具惨惨的白色骷髅——原来这人身后还背着这么一副骨头。庄童也看清了,可是看清的这一刻也迟了,骷髅头嘴里蹿出一条绿火,毒蛇般顺着长枪咬上庄童的虎口。而他在肌肉感受到刺痛后才条件反射地松了手。
一道青青剑光。
庄玮辰身影一晃,落剑划下了庄童左手,那只手跌落地面,一两下呼吸的时间皮肉均已烧没,剩下的骨头还冒着惨绿惨绿的荧光。
“鬼火!”包围那人的家丁圈子哗啦一下扩大了数步,有几名随从想上来保护庄玮辰,倒是被他扬手挥退。
“你是舍不得他们来送死呀。”那人讲话声音也似骨头般嘎吱嘎吱地。
庄玮辰不说话,只叹了口气,一股浓浓的悲郁。
“你倒也不必替他们感叹,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话音未落,一手已扬起数个头骨串成的长鞭,力道辛辣地抽向庄玮辰。
庄玮辰抬手挑剑,只一招,剑影便森森如林,在一圈一圈的宫灯辉映下,如葱郁青山。噗呲噗呲噗呲噗呲逐个击碎了长鞭上的头骨。只是那头骨一碎,瞬时在半空中炸出了绿色的鬼火,幽幽地围向庄玮辰。
庄玮辰退也不退,避也不避。
“阎罗王,鬼灯笼,到你家作客喽。”那人嘎吱嘎吱地咧嘴笑着。
“这鬼火,也只是从死人身子里提出来的绿磷罢,哪里有人动它才会往哪里飘,并不足惧。会这种小把戏的道上朋友不说十家,也有五户,不知阁下是哪一门。”庄玮辰看起来很有耐心。
“咯,呵,呵,呵,呵,呵,庄二爷就是庄二爷,”那人阴阳怪气地说,“不过,您那些跟班们也能如此淡定么?”说话间,一圈莹火自他脚下如涟漪般散开,扑向四周护院的侍卫。
“都别动!”庄玮辰大喝,随即扬剑刺向那人。
剑去人起,青剑与人成一线,似穿林打叶。
那人不再怠慢,脚步急退,一个躬身,背后的骷髅架子扑向庄玮辰。骷髅架子已成了白骨的双手,握着两柄寸长的短剑,如活人一般施展起剑法来。
但若细看,便能发现这具骷髅身上各处关节处都缠着极细又极坚韧的丝线,丝线另一端,应是那人收拢在袍袖里的双手。
陈子墨终于摸清双方的底细:庄玮辰使得一柄青剑练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峰峰剑法;那诡异之人,使得莹莹鬼火、白骨长鞭和提骨傀儡术,应是自称掘墓者的嘎吱嘎吱派。
那骷髅白骨傀儡身形鬼魅,常能做出活人所作不得的动作,关节骨头旋转折叠,不仅躲得开庄玮辰的快剑,也能从想不到的角度出手。与这样的东西对战,就算你攻其必救,它也无需去救。
而且武林中的功夫,多是针对人体的弱点——经脉穴道肚子屁股……可这些地方,骷髅架子统统没有,庄玮辰的剑连它的骨头都砍不断。
“我这具骨头,是用长生草泡的,何况这骨头生前,也算是个铁骨的汉子咯。”那人嬉笑道。
陈子墨皱眉,说人硬骨头又不是真的说是骨头硬,天天装神弄鬼的回去多读点书不好么?他暗想。
“这人本该入土为安,你们何必造这孽,让人家不得安息。”庄玮辰一句话叹了三口气。
“呵,死都死了,哪有什么安不安的。你若真这般慈悲,先把活着的人照顾好了再说吧咯。”白骨一震冒出那瘆人的绿绿荧光,朝庄玮辰扑去。
庄玮辰向后一跃,挽了个剑花,宝剑一挥,用剑气将鬼火引开。
可这剑气所指的方向,偏偏是陈子墨藏身的树冠。
剑气破空,割断一截树枝,与陈子墨擦身而过。
那些鬼火,幽幽地附着上树叶,哗啦一声,整棵树都燃烧了起来!
陈子墨缩身从树上滑下,抽出背后那柄秦淮伞,彭地撑开举于头上。
下坠的流火如一场雨,从伞背滑落入地,渐渐熄灭,伤不得他分毫。
“今夜,庄氏府真是热闹啊。”那鬼怪之人阴阳怪气地盯着陈子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