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墨此时是最怕有什么变动。夜市拥杂,见着追捕的人不易逃跑;熟人也是不愿意见的,在皇榜的重金悬赏下,能有几个所谓的“朋友”不会变心?
但,他还是带朱允炆来这燕子矶的夜市。二人不说,却都心知肚明,因为朱允炆这一次离开金陵,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来了。这一路西行,万里入藏,是走一步身后少一步的不归路。也是因为如此,陈子墨想让他在这金陵少一些遗憾。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在这一游,可,还是被遇到了么?
陈子墨回头——说话那人只到自己肩膀,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眼角还带着一点不洗脸留下的鹅黄。顺着眼角蜿蜒至半边脸的是一道长长的浅色伤疤。就是这么有点凶狠有点邋遢的汉子,却披了一件绣花的大斗篷!像是做了什么勾当从别人身上扒下来似的。
那人看到陈子墨一脸戒备暗自运功的模样张开一口大黄牙,“嗬呦呦”地笑了,“借半个铜板花花呗?”
陈子墨挑了眉,“走开。”
“要不,给您看看我的小宝贝?”黄牙汉子这句话说得像楼里的姑娘,让人生生腻起鸡皮疙瘩。
陈子墨倒是笑了:“前面带路吧。”
朱允炆扯了下他袖子,递来询问的眼神。
“放心吧,是朋友。”陈子墨轻笑。
在这种光景下,饶是陈子墨从前再怎么混得开,又能剩下几个真朋友?真的不多,已经死了一个,假的,也开始慢慢冒出来。
陈子墨带着朱允炆,跟着那邋遢汉子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临江的小屋,青苔爬上墙头,门吱呀一声推开。上了油灯,满墙的挂画,画的是各色美女环肥燕瘦或妩媚或凛然或婉约或飒爽……各色春光旖旎在这间乱糟糟的小屋。
“这……”朱允炆别过头不去看。他生长在宫里读的是圣贤书看的名家字,偷看一个唐传奇都会被太傅吹胡子瞪眼地收走,哪里曾想到过这种光景。
“儿了,你什么时候把家搬到这了?”陈子墨冲着那邋遢汉子说。
那人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子,手伸进去挖出一坨,在手心上搓热乳化才在脸上涂抹开,此前疙疙瘩瘩蜡黄的脸皮像扫开的尘土,露出青瓷板地面一般白皙光洁的皮肤,“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
朱允炆转过头,看到一眼笑眉舒的俊朗……男子?美是极美,雌雄莫辨。
“在下儿了,见过隐帝。”已改了面目的儿了冲朱允炆行礼。
“明明是被人踹了下来,却被你说的这般好听,”朱允炆自嘲地说,“如今我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他又摇摇头,“还比不得一普通百姓呢……我管子墨哥叫哥哥,你是他的朋友,我也叫……”他倒是不晓得该叫哥哥还是姐姐了。陈子墨此时是最怕有什么变动。夜市拥杂,见着追捕的人不易逃跑;熟人也是不愿意见的,在皇榜的重金悬赏下,能有几个所谓的“朋友”不会变心?
但,他还是带朱允炆来这燕子矶的夜市。二人不说,却都心知肚明,因为朱允炆这一次离开金陵,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来了。这一路西行,万里入藏,是走一步身后少一步的不归路。也是因为如此,陈子墨想让他在这金陵少一些遗憾。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在这一游,可,还是被遇到了么?
陈子墨回头——说话那人只到自己肩膀,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眼角还带着一点不洗脸留下的鹅黄。顺着眼角蜿蜒至半边脸的是一道长长的浅色伤疤。就是这么有点凶狠有点邋遢的汉子,却披了一件绣花的大斗篷!像是做了什么勾当从别人身上扒下来似的。
那人看到陈子墨一脸戒备暗自运功的模样张开一口大黄牙,“嗬呦呦”地笑了,“借半个铜板花花呗?”
陈子墨挑了眉,“走开。”
“要不,给您看看我的小宝贝?”黄牙汉子这句话说得像楼里的姑娘,让人生生腻起鸡皮疙瘩。
陈子墨倒是笑了:“前面带路吧。”
朱允炆扯了下他袖子,递来询问的眼神。
“放心吧,是朋友。”陈子墨轻笑。
在这种光景下,饶是陈子墨从前再怎么混得开,又能剩下几个真朋友?真的不多,已经死了一个,假的,也开始慢慢冒出来。
陈子墨带着朱允炆,跟着那邋遢汉子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临江的小屋,青苔爬上墙头,门吱呀一声推开。上了油灯,满墙的挂画,画的是各色美女环肥燕瘦或妩媚或凛然或婉约或飒爽……各色春光旖旎在这间乱糟糟的小屋。
“这……”朱允炆别过头不去看。他生长在宫里读的是圣贤书看的名家字,偷看一个唐传奇都会被太傅吹胡子瞪眼地收走,哪里曾想到过这种光景。
“儿了,你什么时候把家搬到这了?”陈子墨冲着那邋遢汉子说。
那人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子,手伸进去挖出一坨,在手心上搓热乳化才在脸上涂抹开,此前疙疙瘩瘩蜡黄的脸皮像扫开的尘土,露出青瓷板地面一般白皙光洁的皮肤,“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
朱允炆转过头,看到一眼笑眉舒的俊朗……男子?美是极美,雌雄莫辨。
“在下儿了,见过隐帝。”已改了面目的儿了冲朱允炆行礼。
“明明是被人踹了下来,却被你说的这般好听,”朱允炆自嘲地说,“如今我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他又摇摇头,“还比不得一普通百姓呢……我管子墨哥叫哥哥,你是他的朋友,我也叫……”他倒是不晓得该叫哥哥还是姐姐了。
“这位是我的朋友,摹画仙儿了。”陈子墨给朱允炆擦了擦房间里唯一的一把凳子,请他坐下,“名字就叫‘儿了’。”
朱允炆忍不住扑哧一笑,连忙道歉。
“江湖人称‘一颦一簇一西施,一剑一扇俏徒子’的摹画仙,易容模仿之术登峰造极,只要给一幅画,就能变成画中的那个人,神态动作惟妙惟肖,倾倒无数浪子蜂蝶。最神奇的是,出道多年,竟还没有人见过这家伙的本来面目。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男儿郎还是女儿身……”陈子墨介绍道。
“谬赞了谬赞了。”儿了客气地作了一揖,此时已然是翩翩公子的风度,令这偏僻小屋都明亮清爽了许多。
朱允炆张着嘴发呆,这只在聊斋里看过的故事,此刻激动地忘了自己还在逃难。
“墨哥曾把我灌醉了想扒我的裤子,”儿了说到这哧笑一声望向陈子墨,“不知可曾看到了什么?”
“并没有!”陈子墨低吼,“说来,你怎会在这?”
“我在这儿等你们呀~”儿了凤眼一飞,如春风穿绣针般撩人。
“别闹。”陈子墨实在没什么心情跟儿了玩。
“墨哥,”儿了正色道,“我在这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我去拿给你。”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墨哥,”朱允炆看着儿了进屋后,起身凑到陈子墨边上小声说:“他怎么知道咋们要来燕子矶?”
“算的吧。”陈子墨随口一说。
“算的?”朱允炆疑问。
“昨日松明散人不也算准了燕王逼宫,还提前在密湖候着么?”陈子墨不经心地说。
“墨哥!”朱允炆压低了声音还想说什么,看见儿了从屋里探出头,把话压了下去。
“墨哥,劳驾进来一下呗~”儿了笑嘻嘻地说。
“在这等我。”陈子墨俯身拖来椅子,然后转身进了里屋。
屋外,一侧是湍湍秋水,哗哗地打过石岸,冷冷诵着古往今来;一侧是鱼肠隅道,连着灯火通明的街坊夜市,吵吵唱着人间小调。
屋内,是旧时王谢堂前燕,惊诧间已掠出屋檐。
“走吧。”陈子墨背上两把伞,一手提了包袱,一手领着朱允炆,走出小屋,反手关门。
儿了并没有送他们,待在屋子里,一句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