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笛子赞道:“姑娘好精奇的武功。不知尊师哪位,可否见告?”
温红狐道:“我没有师父,武功是我爹爹教的。”
韩笛子道:“那么令尊又是哪一位,说来敝人或许认识。”
温红狐黯然道:“侠隐老人。”
韩笛子一怔,喃喃道:“侠隐老人?侠隐老人?这名字没听说过,想来必是一位隐居世外的高人了。”
温红狐道:“我这盒药能起死回生,跟你换那驳筋续骨膏,怎么样?”
韩笛子歪了她一眼,不相信道:“你这盒药真能起死回生,我可不相信,你别拿敝人当傻瓜来消遣。”
温红狐道:“你那张膏药真能续骨驳骨,我可不相信,你别拿敝人当傻瓜来消遣。”于那文士的语气竟是学了个十足十。
韩笛子眼睛一瞪,道:“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之药?你这药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我现在便打死一个人给你治治看。”说着一把提起一名北斗剑客,便要挥掌击下。
温红狐忙叫道:“别忙,别忙,我这药珍贵无比,世上只此一盒,用了一点便少一点,岂能施用于这等脓包身上。你将自己一掌打死我再给你治罢。不过说好了,我救活你之后,你那张不知灵不灵的狗皮膏药可要交给我。”
韩笛子瞪眼道:“小姑娘睁起眼睛说瞎话,你那药是真是假谁能证明?我要是一掌将自己打死,到头来你却救不活我,岂不糟糕?”
温红狐道:“你那膏药是真是假,谁又能证明?”
那韩笛子这番可有理由了,拉过孟神农道:“这位天下第一名医可以证明。”
温红狐奇道:“他是天下第一名医?我可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孟神农勃然大怒,喝道:“什么?我孟神农的鼎鼎大名你居然没有听过?我天下第一名医的名号你居然是第一次听到?”
温红狐见他须发戟张,神情狰狞,心下倒也有些发毛,忽觉右手一暖,原来谢恩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掌心,转头望去,只见他双目中尽是感激、鼓励之意,心中一振,信心顿足,道:“我有一位朋友,也是一个名医,外号叫妙手回春追扁鹊,除他之外,便再没听到过另有什么庸医医道高明了。”
孟神农大喜,道:“这魏无邪正是我一个最不成器的徒儿。嘿嘿,徒儿都称妙手回春追扁鹊了,师父的医术那自然是更加神乎其神,达至仙人、圣人之境了。小姑娘,你是我徒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子侄辈了,见了师长前辈还不快磕头赔礼。”
温红狐谢恩听他自称是魏无邪之师,也不知是真是假,眼眸一转,道:“呸,魏无邪有一日跟我谈起他的师父,说他的师父是个酒囊饭袋,医术平常之极,不但经常看错病,还有不少病人给他害得丧失性命,是个十足脓包。你自称是魏大哥的师父,那魏大哥说的脓包师父定然就是你了。”
孟神农气得七窍生烟,在雪地里走来走去,大骂道:“魏无邪这小子,竟敢背后指摘我的不是,气死我也,气死我也!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让他受点罪。”
韩笛子右手一伸,道:“驳筋续骨膏拿来。”
孟神农大骂道:“这死小子,这臭小子,哼,哼,他妈的,直娘贼,小王八羔子,竟敢背后指摘师长的不是,太也无礼!他妈的,操他祖宗十八辈……”嘴里胡言乱语,不停的咒骂,对韩笛子伸过来的手故作不见,对他的话也佯若未闻。
韩笛子喝道:“他奶奶的,好你个老小子,竟敢装聋作哑,待我再奏一曲‘天簌魔音’给你品尝品尝,看你再知不知好歹?”玉笛就口,便要吹奏起来。
孟神农骇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别吹,别吹,我拿给你便是。只是一时记不记藏在哪儿了,我再仔细找找。”韩笛子哼了一声。
温红狐道:“孟大夫,那狗屁膏药也不用还他了,我用这盒起死回生丹跟你换罢。”
孟神农大喜,道:“真的?嘿嘿,这可太好了。韩笛子,你可别怪我不讲道义了,你要什么驳筋续骨膏,尽管向这个小丫头要去,我跟她换了药,从此便不干我事了,你可别再找我孟神农的麻烦。”想起这个主意极妙,一举两得,伸手去抢温红狐手上药盒,左手将棉袍撕破,从夹缝中抽出一张薄薄的膏药来。
韩笛子一见膏药,立即飞扑过去,但见红衣一闪,温红狐已抢在他前头,夹手将膏药抢过,顺手将那盒金创药往孟神农怀中一塞,道:“这个给你!”孟神农欣喜若狂,药盒一得手,身子连晃,已然退出三丈。
韩笛子怒道:“小丫头,灵膏还我。”将玉笛往颈中一插,十指提起,施展擒拿手法,便向温红狐拿去。温红狐娇躯左摇右摆,有如花枝乱颤,一连躲过对方数次进攻。那韩笛子指风凌厉,嘶嘶声响,温红狐飘起的衣袂腰带给他指风碰到,立时碎成粉末。温红狐见他指力如此强劲,心下暗暗骇然,叫道:“你快住手,再不住手,我可要用剑啦。”
韩笛子数次扑击不中,心下也是暗凛,但关心灵药至切,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喝道:“小丫头,识相的,快快交出膏药,便饶你一条小命,否则叫你美貌如花的一张漂亮脸蛋变成个丑八怪。”十指连环,爪风凄厉,向温红狐脸上抓去。
谢恩见他竟要毁自己心爱至极之人的容貌,心下大怒,叫道:“你敢伤了她一根毫毛,我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闪身欺近,拦在温红狐身前,见他一双手掌迎面抓来,当下凝力于掌,运推而出。这一掌运上了无妄真气,乃是袖手剑法中的半招,本来尚须右手剑互相呼应,连环攻出,左掌右剑交相迭进,一招之中,暗藏七八个精妙后着,方得威力大显。但谢恩右臂已残,不能同时出剑,这种种精微的变化却是全然无用了,这一掌全力击出,不是与对方拆招,而是要以浑厚的内力硬拼。
韩笛子见他掌势精奇,这一招攻来迅捷飘忽,倘若自己跟他对掌,他那另一只垂于身侧不动的右臂乘机拿来,自己则立陷被动,见这样一个弱冠少年武功如此奥妙,心中一凛,不敢以硬对硬,右手同对方左掌抓去,左手化爪为拳,呼的一声,直捣中宫而入。谢恩身躯一晃,滑开三尺,掌风呼呼,斜劈韩笛子右胁重穴。
孟神农忽然大叫:“上当!上当!”将金创药盒一丢,扑身向温红狐追来,叫道:“还我的驳筋续骨膏来!”他身形飘忽,有如鬼魅,倏忽之间,便已欺至温红狐身边。温红狐见他身法奇快,慌忙退开一步,孟神农左掌右爪,已攻了上来,掌势带动间,虎虎生风,显是含蕴内劲非小。
温红狐边退边道:“我已将起死回生丹给你,你还要干么?是要黑吃黑是不是?”连连闪避。孟神农武功不见得比她高,步法却是奇快,倏来倏去,快如迅风,只顷刻之间,温红狐便已连遇了几次险招。
谢恩大急,叫道:“红狐狸,快用剑……”一言未落,韩笛子呼的一拳,已打到胸前,这时闪避已来不及,当下左掌运气,迎了上去。砰的一声轻响,拳掌相交,韩笛子顿觉来势绵绵汩汩,纯和凌厉,有若长江黄河之大水滚滚而来,虽不甚霸道,但后劲极足,内力源源而出,竟似永无枯竭,而且渐有增强之势。谢恩右臂虽废,但内力却是与日俱增,真气在周身脉络畅流不息,意到气到,气随意行,若只论功力深浅,那韩笛子还要较他逊上一筹。
韩笛子支持了一支香功夫,头上涔涔冒汗,只觉对方掌力如潮,汹涌迫来,直是不可抵御,吃惊之下,身子往前一挺,左掌挥出,奋不顾身地击往对方胸口。他这一掌奋力击出,只是想摆脱困境,可全未料到谢恩右臂已废。
谢恩左掌不能撤回,挡无法挡,避不可避,危急之中,右肩往下一沉,身子斜向左跨出一步,卸去一半劲力,砰的一声响,韩笛子左拳击上肩膀,顿觉肩骨疼痛欲裂,当下双足一点,飘身急退,落地之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韩笛子也是大惊,他这一拳之力足可碎石捣金,打在他肩上,竟如打在一块钢板上,只震得左拳酸痛无比,内力反激,整条臂膀俱都隐隐发麻起来。不由呆然望着自己拳头,对此事怎么也不敢相信,对方乃是一个年方二十的弱冠少年,但功力之深厚,直如一个练了三十来年内功的武学高手一般。这事怎么可能?但这怪事偏偏就发生在自己面前,令人无法不相信。
温红狐见谢恩中拳受伤,花容失色,飞奔过来,扶住谢恩,急声问道:“恩哥哥,怎么样?”
谢恩抬了抬右臂,内息一转,疼痛已然消失,道:“没事。”
温红狐松了一口气,向韩笛子道:“你干嘛欺负他?”
韩笛子叹道:“阁下深藏不露,原来武功竟如此高强,说到欺负,凭在下这点微末本领,怎么相配?”
谢恩微一沉吟,已明其理,笑道:“我若双掌齐出,你是斗不过我的。”
韩笛子黯然道:“在下认栽。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谢恩道:“不敢,晚生姓谢名恩。”随即将温红狐的名字也说了。
韩笛子抱拳道:“原来是谢兄弟与温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温红狐忙道:“且慢,我还有事要请教。”韩笛子停下脚步,听她有何话说。温红狐道:“不但韩先生,连这位孟大夫也要一并请教。小辈腹中有几个疑问,非两位前辈无法解开。”
孟神农斜眼道:“是么?”
温红狐甜甜笑道:“适才小辈多有得罪,尚请多多包涵。令徒魏大夫跟我谈起您时,其实是没口子的赞您医术如神,称您为古往今来第一人。依我看呐,你不但震古铄今,前无古人,而且后无来者,即令什么华陀、扁鹊与你相比,也都是远远不及,只怕连你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都比不上。什么疑难病症,棘手怪伤,古怪毒物,一碰你,都是迎刃而解,着手成春。老前辈,小辈说的话对是不对?”
孟神农道:“哼,你是哄小孩子么?”但听她称赞自己,心下究是高兴,神色间便放柔和了,伸手道:“只要你把驳筋续骨膏乖乖地还给我,我便不来为难你。讲打,你还不是我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