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红酥来敲温红狐的房门。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走出一个身着银衫的俊美少年来。
苏红酥一怔。
那俊美少年逼紧了嗓子道:“姑娘找我何事?”
苏红酥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好熟,凝神一看,才发现这俊美少年正是温红狐所扮,不由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温红狐手上拿着一柄扇子,昂首挺胸,踱了几步,道:“苏妹妹,你看温哥哥象也不象?”
苏红酥直笑得打跌。
温红狐道:“苏妹妹,等一会我俩同乘一匹马去碧血山庄。”
苏红酥下意识地道:“那可不行。”
温红狐道:“怎么不行?”
苏红酥道:“你是个英俊少年,咱俩同乘一匹马,在大街上这么招摇而过,岂不糟之糕也?”
温红狐脸一板,粗声粗气地道:“怎么,凭我温哥哥的英俊潇洒难道还配不上你的温柔美丽?”
苏红酥忍俊不住,脸露微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
正在这时,魏无邪等人走了过来。温红狐迎了上去,双手抱拳,道:“魏大哥、李四哥、梁五哥、全六哥、吕七哥,你们早。”
众人见她与苏红酥神态亲密,有说有笑,口中答应,心中却在想:“这少年是谁?声音听着耳熟,怎么他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
这时谢恩也已走出房来,温红狐昂首迈步到他身前,粗声道:“你是谢大哥吗?”
还未等她走近,谢恩便先已闻到一丝熟悉的幽香,笑道:“红狐狸,你扮成男生,好俊啊。”
温红狐被他识破,哼了一声,大发娇嗔,道:“恩哥哥,我不是红狐狸。”其余几人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围着温红狐,啧啧而赞。
当下众人出了客栈,向碧血山庄进发。温红狐最终还是同谢恩同乘一骑,苏红酥再怎样豪爽大方,可也还真不敢与她同骑。
那碧血山庄虽然鼎鼎大名,但既称“山庄”,自然不在城内。道路之上已有了许多武林各派人物,僧道俗尼、老少男女、三教九流,无所不具,个个步履轻捷,身佩兵刃。群豪从城内各个方向而来,渐渐汇聚成一道,陆续出了西门。那碧血山庄在离城十里的一个村庄之内。群豪逶迤而行,来到庄前,只见好大一座庄院,楼阁纡连,没有一百间,只怕也有八九十间,比之太湖八友的八友庄大了好几倍。两扇红漆朱木大门洞开,门前两座石狮眦牙裂齿,门楣上悬挂着一副匾额,书着四个笔势遒劲飘逸的镏金大字:“碧血山庄。”庄内人来人往,人声喧哗,显已有不少早行客到达庄内。
碧血山庄总管韩飘笠正站在门口迎客。那韩飘笠四十来岁,形相瘦削,身躯枯矮,但双目精光电射,两太阳穴高高凸起,显是一把勤修外功的好手。太湖八友报了名头,递上请柬。那韩飘笠见他们正好八人,对谢恩、温红狐根本没有任何怀疑,拱手请进。一个庄丁立即引他们去议事大厅。
但见庄内楼阁亭榭,数不胜数,鱼池假山,触目皆是,真真堪比豪富之家,众人都是暗暗称异。这碧血山庄近一两年来才迅速崛起江湖,庄主金碧玉更是接连干了几件轰动天下的大事,迅速跻身江湖第一流的青年高手行列。因他们做的都是对武林有益的正事,行踪虽然稍显神秘,声望却仍是极高,众武林豪客大多是冲着他的名头而来赴会。
大院之内摆了一百多张桌子,庄中人虽多,却毫不显拥挤。
谢恩与温红狐一开始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到了后来,却是暗暗一惊,原来这碧血山庄庄内道路、楼宇布置竟隐含“八门金锁阵”,道路虽然四通八达,七拐八弯,分歧盘绕,无穷无尽,但每一处均按八门金锁阵的原理布置。那八门金锁阵乃是西蜀丞相诸葛孔明的遗法。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也。从生、景、开门而入则吉,从伤、惊、休门而入则伤,从杜、死门而入则亡。奇门生克之术本是温逐客的拿手好戏,谢恩与温红狐多少也懂得几分,但见那庄丁引八人绕伤、惊、休门,避杜、死门,从生门而入,已到了第二重院子。
第二重院子摆了八十来张桌子,乃是议事所在,大多是各派首领与前辈耆宿才可以进入,与招待寻常弟子的外院显然大大不同。这第二重院子,八门金锁阵之中又糅入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变化,两阵相杂,更是阴阳颠倒,乾坤逆转,变化繁复,深奥难懂。谢恩与温红狐瞧得已有些吃力,得思索一会,才能通晓其中生克变化的种种精微之处。两小更是心惊,当下悄悄跟太湖六友说了。六友听了,也是心中一凛,但想到碧血山庄此次召开武林大会,乃为的是对付金狗,大义所在,应该不会对群豪怎样,只是暗暗惊叹:这碧血山庄能在短短两年内迅速崛起江湖,果然非同小可。群豪中显然另还有其他人也看出这庄中布局玄机,但大多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而庄中门人好象也未刻意掩饰这一点,只是叮嘱群雄勿在庄中乱走。
前院后院共两百来张桌子,每桌八人,便可坐一千六百人,庄中庄丁怕桌子不够,又临时在庄外一空地上加了数十张桌子,可招待总人数相加,已足足超过两千人,这场武林盛会声势之浩大真是骇人,估计江湖之中,也唯有碧血山庄有这个财力承受。
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汉子走上前厅台阶,向群雄团团作揖,朗声道:“诸位前辈师长、诸位兄弟朋友,欢迎大家来到碧血山庄。敝庄此次召开武林大会,主要是商议如何抗击金狗。自金狗向我们大宋开战以来,大宋官兵贪生怕死、懦弱无能,连战连败。咱们都是热血汉子,岂可当亡国奴?因此金庄主急发武林贴,邀请各位前来,商议一个万全对敌之策。此次武林大会将由少林寺澄灭大师、武当派黄叶道长、青城派孙伏波先生、峨嵋余霞绮女侠会同敝庄金庄主五人共同主持。金庄主因有事耽搁,正在路上,即刻就会赶到。现在请四位前辈上座。”
人群中发出惊喜之声,这四位主持人都是四大门派中的顶尖高手,十年前即已名满江湖,这碧血山庄能请到他们来,面子还真不小。
但见四人自人丛中站起,当先一人身着僧衣,长眉低垂,神情和蔼,正是澄灭大师。第二位是名年快五十的道士,一袭道袍歪斜不整,双眼似开似闭,一副惫懒样子,正是武当黄叶道长。第三人青城一绝孙伏波是名三十余岁的瘦小汉子,背负长剑,眼中精光四射,显得锋芒毕露。第四位却是个二十许人的美妇,颇具风韵,但知情者都知道,峨嵋女侠余霞绮十年前便已横行江湖,此时没有四十岁,也当在三十以上了。
四人鱼贯而上台阶。大厅前走廊上主席位早一溜排开。澄灭大师坐了首位,黄叶、孙伏波、余霞绮依次坐下,只余金碧玉的一张位置空着。群豪中有人叫了起来:“金庄主呢,怎么还没到?快请金庄主出来见我们。”
这时韩飘笠已来到后院,先向四位主持人施了一礼,走向前台,抱拳道:“众位英雄,敝庄庄主因事耽搁,即刻就会赶到,请各位稍等片刻。武林大会尚未正式开始,现在先请各位随便先用些酒菜。”说着手一挥,数十名庄丁佣仆早已准备好,立即流水价送上酒菜来。群雄都道:“好说,好说。”有些迫不及待之人已开始放怀大吃起来。一时之间,前院后院一片呼卢喝雉之声,筷影相错,杯觥互交,一派欢声笑语。韩飘笠向四位主持人道:“四位主持,请。”坐在下首,陪四人吃喝。
酒过三巡,奔来一名庄丁,附在韩飘笠耳畔低语了几句。韩飘笠大喜,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英雄,敝庄金庄主业已赶回,在下算是交了差了。金庄主马上就来与诸位相会。”
群豪耸然动容,齐向门口望去,却是空无一人,心下刚自惊奇,只听得大厅里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诸位英雄前辈,小女子身有要事,来迟一步,让大家久候了。”
群雄一惊,急回头望去,只见大厅里施施然步出一个面垂纱巾的女子,全身雪纱拂地,拂带在冷风中微微飘扬,袅袅娜娜,犹如凌波仙子,踏波而来一般。群雄都瞧得呆了,心中念头一时还转不过来,心中直是想道:“这女子是谁?身材怎么这般好看?声音怎么这般好听?举止怎么这般优雅?”但见那白纱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绿衣女子,也是面蒙白纱,腰如约素,亦步亦趋。
谢恩刚听得声音,心头就是一震,这时再见到那女子的身形,更觉似曾相识,不由心下怀疑,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温红狐道:“这位姐姐好美。她是谁呀?”
她这一问,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群豪都是“哦”的一声,望向韩飘笠。
韩飘笠微微一笑,道:“她就是敝庄庄主金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