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星一瞥眼间,已看清这人竟是张瑞金,震骇无比,急抢过去扶起他,只见他面色惨白,目光黯淡无神,双耳一片血迹模糊,两只耳朵已不翼而飞,胸前衣衫破碎,白白壮实的胸脯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掌印,掌印乌紫,深入肌肤。眼见这一掌正中要害,张瑞金多半是活不了了,孟流星忍不住仰天悲啸,涕泪横流,叫道:“三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派你进白帝城内的。”显是兄弟情深。
张瑞金气若游丝,还未气绝,低声道:“大哥,我没负你所托,终于探清了重天教的行踪,他们确实已在白帝城。他们用的是里应外合的方法攻下了白帝城的。先是城内的武林世家傅百令五口子被暗杀,然后城中就起了叛变,然后重天教就到了。大哥,我为国土家园而死,死得值的,你也不要太悲伤了……”说到这里,突然气哽,再无声音了。
孟流星二十年结义兄弟感情,再也忍不住,放声悲哭。众豪瞧着,心里都是一阵难过,同时一股股怒气在群豪心底深处开始不可遏制地滋长起来。
千里迢迢,这一日中午时分,群雄终于到了白帝城境内。再行数十里,已能远远望见白帝城。当下群雄驻扎在离城较远的一处山谷之中。站在山头上遥遥瞧去,白帝城中旗帜飘展,人声喧哗,热闹异常,但来来去去的不是身着战甲的辽军战士,便是穿着便服的重天教徒,家家闭户关门,不见一个当地居民。
澄明方丈等几名领袖人物聚在一起商议如何进攻重天教,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洞空道长道:“瞧情形,在城中的重天教只有数千之数。人数是我们比他们多出两倍。但若强攻,我们损失必大,所以只宜智取。最好能引出城中的重天教徒,在野外跟他们决一死战。”各人暗暗点头,均觉此议甚为有理。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响箭一路鸣着尖锐的哨声,迳向众人射来。司无相长剑一挥,叮的一声,磕飞来箭,左手一抄,已然抓住。
洞空喝道:“谁?”拾起一枚石子,运劲发出,呜的一声向左侧树林中射去。
只听啊的一声痛呼,自树林中传将出来。附近几名两广豪杰听闻异声,互相打了个招呼,向树林中包抄而去。
司无相取出响箭上戳着的一张牛皮纸,展开一看,惊道:“是冷重天送来的!”读道:“澄明方丈、洞空道长及中原武林的各位英雄们:尔等果然守时,按时赴约,冷重天佩服。敬邀各位于明日午时于白帝城城南二十里的好汉崖相会。好汉崖,顾名思义,好汉相聚之地也。望诸位英雄届时赴约,冷某在此恭迎各位大骂。冷重天拜上。”
丐帮帮主云笑天一听,忍不住骂了出来:“他奶奶的,冷重天这老贼真是老奸巨滑,竟不给我们喘一口气。”
这时只见人影晃动,那追出去的几人空手赶了回来。原来那送信的重天教徒虽然被洞空道长石子击中受了伤,但估计受伤不重,待众人赶到,早已溜得不知去向。
澄明方丈道:“各位师兄,明天我们去不去赴会?”
青云子大声道:“去,当然要去!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的不就是铲除重天教吗?”
余人皆道:“正是如此。”
澄明方丈道:“那好,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应战了。”当下各人坐倒在地,商议明日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以及重天教可能有的阴谋暗算手段,对于方方面面,俱做了周密部署。又派出胆大心细,身手出众,而又生于斯长于斯的巫山三侠、巴山一只燕潜去查探好汉崖的地形,又令探马注意白帝城内重天教的动向行止,随时禀报,直到一切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澄明方丈道:“重天教邀我等于好汉崖决战,这一点对我们极为有利,至少我们不必仰首攻城了。但重天教似是早有防备,我们若想轻易取胜只怕不那么容易,还要费一番苦战。不过我们实力大大超出他们,在人数上我们是占绝大优势的。在巅峰战力上重天教除了被称为‘宇宙乾坤客’的冷重天外,其他人皆不足惧。因此重天教若真敢在好汉崖上与我们决一死战,那他们必败无疑。我们有绝对的胜机,可以象六十年前那一役一样,将魔教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众掌门均点头称是,战意愈发高昂起来,都觉冷重天这一次只怕是大大失策了,他以不到五千之数而与群豪上万人在野外决战,岂非以卵击石?
太湖八友中的小妹苏红酥悄声道:“大哥,澄明大师说什么‘六十年前那一役’,是什么意思?”
魏无邪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好汉崖之名,便是自那一战得来。”
苏红酥道:“哦,大哥能说得详细些么?”
魏无邪道:“那是在六十年前,武林中一个大魔头便是在好汉崖与江湖二十四大门派决战。那一战,当真是惊心动魄,武林各大掌门人全都出手了。那大魔头也有一批厉害弟子,双方斗得天昏地暗,一直厮杀了三天三夜,最后个个筋疲力尽,双方人不约而同一齐相抱着跳下悬崖,跃入怒涛汹涌的三峡水中,同归于尽。据说那一战双方共死了七百多人,伤残者更是不计其数,魔徒全部伏法,但正道武林也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自那一役后,所以那悬崖就被改称为好汉崖,一直为武林所传诵。这是我当年听我师父说的,只略知大概,详情也不甚了了。洞空道长,听说那一役你也曾参与?”
旁听众人闻言,齐将目光投向洞空道长。连澄明方丈也目注于他,道:“道兄,此刻无事,便将当年那一段往事说给我们听听如何?”
洞空道长给众人这一勾,顿时想起了遥远的旧尘往事,道:“好吧,我本想永不再提起此事的,但各位既想听,我便给各位说说。”顿了一顿,道:“那一年我还只有十七岁,跟随师父灵禅真人和大师兄洞澈、二师兄洞烛一同来到这白帝城好汉崖,会合各派好手,一同对付那大魔头。那大魔头叫岑唯我,他那一派就叫唯我派,寓唯我独尊之意。不知那岑唯我从哪里学得一身神奇莫测的功夫,横行南七北六十三省,天下无敌。据说二十年前猖獗南岭的巨盗满开阳就是他的徒孙。那满开阳武功已如此,可想而知当时的岑唯我武功是何等高强,气焰是何等嚣张了。我当时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浑然不觉可怕,反而喜滋滋的,为能亲手去剿武林公敌而兴奋不已,连夜睡不着觉。师父与两位师兄却深知此役的艰巨,愁眉不展。”
众人不插一言,静听洞空道长述说。澄明等人均知灵禅是武当派的一位奇人,将一套闪电剑法练至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乃武当派百余年来许为武功最高之人,当时少林派的慧灯大师也对他极为钦佩。而他的两位大弟子洞澈、洞烛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手,功力深厚,武艺精湛。听说他们也对此役心事重重,显是胜算不大,心知那岑唯我确实厉害之极,不由聚精会神,侧耳倾听。苏红酥等年轻一辈心中却想道:“看不出威名震于江湖的洞空道长,年轻时也是一名喜事好斗的性情中人。少年心性,人人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