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木跌跌撞撞的样子自然引起了医护人员的注意,很快,一名小护士便来到她身旁。
“小姐您好,请问你是再找什么人吗?”护士用着官方语气问着,扶着她去到了等候的座椅上。
莫易木就是见到了生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揪住护士的袖子,不去管脸上的湿润感,泪水朦胧的望着护士,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您知道莫易林吗?应该是刚刚....他很瘦,一个男孩子......”莫易木由于太过于焦急而语无伦次,护士也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轻声安慰着,询问她找哪一个。
莫易木垂下头,轻声道:“莫易林...他...出了车祸...”
双手微微颤抖,眼泪滚落,掉到了地上,在地上形成了一滴小小的一滩。
她慌忙擦去脸上的泪,胡乱地摸着,身上由于一路跌跌撞撞的,已经脏兮兮的了。
一旁的护士有些为难地看着她,道;“您介意把口罩摘下来吗?这已经.....”
这已经湿透了,护士后面一句没说,莫易木也猜到了是什么。
她摘下口罩来,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
眼眶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泪痕不散,闪烁着光。
“您..好.您知道刚刚来的一个...男孩子吗...他...车祸....”后面的话断断续续的,护士大概也是只听到了这一些。
哽咽的,不舍的,害怕的。
一刻的懦弱,暴露无遗。
莫易木脸上血色全无,她突然眉头紧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吃了下去。
一旁的护士连忙取水,一边答道,“刚才是有一个病人进入了去急诊室,车祸,不过情况...不太乐观。”
莫易木水都没接,匆匆跑向急诊室,途中还险些摔倒。在门口,她不断地透过玻璃探头张望。
门口有一个青年,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在玩着手机,旁边也有一部手机,莫易木瞳孔猛缩。
她忽然跑过去,拿着那部手机,颤抖着,望着那些网纹似的裂缝,
她颤抖着按下开机键,等待着开机。
开机需要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敲打着她的心。
护士小跑过来,“小姐。您不要着急,病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门口的那人也注意到了莫易木,问道:“你是这位的姐姐?”
莫易木颤颤巍巍地解锁,没有回答,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听到,一颗心全在这部手机上。
密码解锁。
莫易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输入密码。
每输入一次,她的心就颤动一下。
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拿不稳,险些甩在地下。
在解开后,莫易木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了下去。
是他啊。
为什么是他呀,
怎么回事他呢。
她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
就是这样,总是这么懦弱。
该怎么办啊,所有人都在离开她。
她掩面。
良久,她又笑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我很好,谢谢你们。”
红红的眼眶,她笑着。
“我一个人,很好。”
那人本就有事,在听到她说这话后,离开了这里。
护士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自然而然地离开了,莫易木在门外,等候着。
抖着身子,安静地坐着,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她的侧脸。
发丝之下,是泪流满面的孤独。
她在等候着一位小小骑士的归来,
又是一会儿,一位医生出来,望了望她。
“你是这位病人的家属?”
莫易木连忙站起来,抹了抹眼泪,道:“我是,请问我弟弟有什么事吗?”
医生面色严肃:“你们父母呢?”
...你们父母呢...
莫易木轻道:“我们是孤儿。”
医生皱眉;“小姑娘,那你多大了?”
“17.。”
医生更是有些惊讶。:“17?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莫易木垂下眸,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资历深厚,自然看得出莫易木对这个问题的抵拒,便也没有再追问。
“鉴于你弟弟的情况严重,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叹了口气,“以这个状况来看,至少要30万的医药费,不知你能不能......”付得起.....
医生后面没有说,但莫易木也可以猜的出来他想说什么。
莫易木点点头。眼里满是坚毅。
“他伤到了脑部,神经造成伤害,极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医生接着告诉她,带着几分于心不忍。
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哦。
况且这位还是个女孩子。
植物人...
植物人...
植物人!
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
怎么会呢。
是谁?
到底是谁啊?
是季小冉吗?
警.察为什么没有来?
为什么?
她不明白,世人都道:
福祸总相依。
假的,
祸来了。
所谓的福呢?!
她是很可恶吗?可她没做什么啊。她也只是个孩子。
为什么她想要的总是会失去?为什么啊!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医生看到她崩溃的样子,忙连声安慰。
“哎,小姑娘。你弟弟......”
医生想安慰,可到最后,竟实在想不出让她坚持的话了。
植物人,已经是最好的了。
医生叹了叹气,顾不上安慰莫易木,匆匆拿了一份家属签字协议书,递到了莫易木面前。
“唉,小姑娘,这是一份协议书,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先签了吧。我们好治疗。”
听到“治疗”二字,莫易木抬起眼眸,望向协议书。
红彤彤的眼睛微微有点发涩,脸上因为哭泣而留下的泪痕在灯光下有些闪烁。
她突然冷静下来了。
突然之间,
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觉得自己已经大了。
就是在突然之间。
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该冷静了,该长大了。
但是好难受,
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啊。
任由心里泛丧的情绪淹没自己。
像在海中,那种窒息的感觉,
潮汐一波一波地涌来,叫嚣着,嘶喊着,要将她淹没。
不得挣扎,不得安息。
像肮脏而又恶心的臭虫,贪婪而又令人厌恶的老鼠。
他们潜伏着,在黑暗到来之时,将脆弱的、毫无防备的人一口吞噬。
那是一种无法说的一种感觉:委屈、难过、不甘、惧怕、懦弱。
所有的负面情绪词几乎都在朝她拥来,将她撕扯着,带给她无尽的肮脏。
似种子,埋在心底,不断地生根、发芽,滋生着罪恶。
她接过,迅速看了一遍,再确认后,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竟然是颤抖的。
医生又进了手术室。
莫易木又笑了一会,笑自己的渺小,可是笑着笑着就又哭了,哭自己的渺小。
都是自己的问题,又很丧了。又想哭了。
真是没用啊,明明世界都不要你了,阿林也出事了。
是不是她就是个灾星?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得到任何怜悯,有的只是无尽的祸患。
一时,莫易木竟不知该怎么办。
空洞地望着隔离门,她哑然失神,不知该想什么,不知该做什么,只是一片茫然。好累啊,好悲伤啊,感觉自己真的是没有任何可以活下去的信念了。
是不是只要走了,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不。她立马否决。她还有阿林梳子。
“滴答-”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莫易木缓慢地转过头去,拿起手机。
是闹钟。
莫易木将钟表关掉,却不知按到了哪里,备忘录突然弹出。
那是编辑的一段文字:
“姐,我们都要记住,心之所向,便是清风。无论他人眼中的你是多么不堪,但我永远相信你。”
编辑时间:2015年7月13日03:06:01
是那天晚上。
心之所向,便是清风,
心之所向,便是清风...?
清风啊......
莫易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突然又掉了下来。这次更加猛烈,千言万语的悲伤,抵不过你的一句安慰。
泪珠一滴滴地落在屏幕上,屏幕也在一点点地变暗。
心之所向,便是清风......
莫易木再也忍不住,眼泪往袖子上抹,不顾形象,口罩也被拽了下来。她抑制住自己的哭声,只是无声的嘶喊着。鼻头很酸,眼泪很咸。几乎要坐不住,她一度地无力,身子一直在颤抖,手机被她如是珍宝似的放进口袋。
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比较硬的东西,她缓缓地拿出来,手微微有些发软。
是一个钥匙扣,哆啦A梦的。
她看到后,手指突然用力,攥着那个钥匙扣,因为太用力手指已经泛白。但她却紧紧不放,脑中闪过往昔的事情。
他说:“姐,给你这个叮当猫,以后有了它,就可以有任意门了,我们一起去周游世界,一起去玩啊。你也可以不用担心了,据说带上这个可以心想事成哦~”
他笑着说,虎牙露出了,眼睛里满是灿烂。
世间皆是黑暗,你是我的光明啊。
突然撑不住了啊。光明也暂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