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蓄的气势迅速萎靡。
向前迈进的脚步缓慢下来。
迪蒙的双眼变得无神,凶恶的右臂耸拉在地上,像是变成了一条干瘪的皮管。
当他走到苏闲的面前时,脚步彻底停下,如悔过的罪人般垂下了脑袋。
苏闲左手托着《罗●的卡册》,右手按在“逆转的倒吊者”上,目光平淡地看着他,没有仇恨、没有喜怒、也没有哀乐。
随着技能的发动,迪蒙的灵魂像是被命运的钩子勾住了后颈,被从体内扯出。
仿佛有看不见的细线在牵引,那灵魂的双手被拉向身后,双脚被强行并拢。
他的脊椎立了起来,化为漆黑的木桩。
双手双脚被反绑其上。
光暗轮回之间,木桩开始逆时针旋转。
当视野由黑转白,木桩刚好转过一百八十度。
迪蒙的灵魂被倒呆在了这木桩之上。
如受刑的罪人。
……
而其身体则低垂着头,耸拉着双臂,像是冥河之畔游荡的行尸。
……
苏闲看了眼他的灵魂,就合上卡册,说了句:“跟我来。”
而后他便大踏步往教堂的门口走去。
迪蒙的身体无意识地遵循着他的命令,转身跟在他的身后。
他穿过长椅间的小道,一路前行,在路过巴克教授的身前时,仅是略微侧头看了一眼。
但这一眼看来,巴克教授瞬间便寒毛直竖,基于本能地向后倒退一步,紧贴墙壁,惶恐不安。
若说他先前还想暂且旁观,现在则是连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了。
没有人会想变得和迪蒙一样。
那些个祭品也都是充满畏惧地盯着苏闲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教堂。
教堂内的邪神领域被解除的瞬间,昏黄的灯光重新亮起,但久久无人动弹,耳边只有从外传入的暴雨雷鸣之声。
……
苏闲走出教堂之后,却是直接在旁边找了栋废弃房子进入。
他推开门,等迪蒙跟进,便关上门,走上阶梯,来到了那栋房子的第二层。
迪蒙失去了所有的冲劲,却并非没有了思维。
他的灵魂看似被木桩倒吊着,其实依然维系着与肉体之间的关联。
它并没有出窍。
苏闲在布满灰烬的沙发上坐下,抬头看向行尸走肉一般的迪蒙,试着开口问道:“还能说话吗?”
迪蒙颤抖了一下,没有出声。
苏闲心中微动,将“逆转的倒吊者”捏在手上,尝试着降低这技能的威力。
等他感觉差不多时,又问了遍同样的话:“能说话了吗?”
迪蒙双眼半阖,依然无神,但却缓缓开了口:“能。”
苏闲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依然是咸鱼一条,心中略有所思,便问道:“知道自己是谁吗?”
迪蒙用着没有任何平仄起伏的音调说道:“知道。”
但他没有继续报上自己的名字。
苏闲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学狗叫。”
迪蒙:“汪。”
苏闲:“……”
……
他揉了揉太阳穴,精神略觉疲劳。
“逆转的倒吊者”能支配人的灵魂,使这个人失去一切冲劲,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事,甚至不会想去思考。
用现代化的语言来说,就是将人变成一条彻头彻尾的咸鱼。
而若换一种形式来描述,就是将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此刻的“倒吊者”,变相地进入了一种无为的空想状态。
这种状态,就和人被催眠之后的那种状态极其接近,但层次更加的深,直指灵魂!
如果苏闲精通心理学和催眠术,甚至能对其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催眠!
至于催眠的效力能否在技能结束后依然持续……因为未曾试验过,所以还并不能知晓。
苏闲在这一刻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眯起眼,稍微恢复精神,便开始抓紧时间向迪蒙提问。
对一个没有任何多余思考的人来说,提问需要些技巧,但这并不难。
他很快问清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
迪蒙在来到布鲁特市后,先在人口较少的一个地区买了套房。
但他并没有立刻就开始第二次的献祭。
一来是因为献祭的条件很苛刻,除了时间点上的问题之外,作为祭品的那十七个人在将血滴入小碗之时,还必须是诚心的!
这一条件让他不能采用粗暴的手段来达成目的,于是他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同样渴望续命的老人身上,并为此挑选了格林夫人作为合作伙伴。
格林夫人是红木酒庄的庄主,年轻时曾经和伯爵大人有过风流往事,两人素有情缘,很快便重新勾搭上。
但在为第二次献祭做准备时,迪蒙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是邪恶的,不为世人所容许的——他虽然并非良善之辈,但人的年纪越大,便越害怕命运的果报,所以他有些忌惮。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在一次夜路深巷时,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将自己完全包裹在黑色衣袍之中的驼背老人,黑夜中只能看清他那大到丑陋的鹰钩鼻。
迪蒙非常警惕,但那老人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就只是给了他一本《辞海》那么厚的书,然后告诉他,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打开这本书看看。
迪蒙想要问清楚,那老人却是极其突兀地消失了。
他回过神时,巷子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基于对超凡力量的敬畏和渴求,他当时非常害怕,但回到居住地之后,却又忍不住想要将那书翻开。
他想知道关于《福音之书》和他所献祭的神的详细信息!
因此在一夜未眠之后,他最终选择了将书翻开。
那是一本没有任何文字记录在封面上的黑皮书,封皮很厚,翻开之后——里面依然没有任何文字!
他开始疯狂翻页,感觉自己彻底被人耍了。
但就那么一翻,他发现这本书的中间有暗格,里面藏着一支羽毛笔。
笔上的羽毛,是那种漆黑的,像是从乌鸦的翅膀上摘下来的翎羽。
他颤抖着拿起笔,忽然意识到那老人的话中之意。
于是他也不蘸墨,就用那支笔在书中写起了字。
他在书的右侧页面上写出的字,紧接着出现在了左侧,字的前面还多出了一个署名:【未命名】。
之后不久,左侧页面的那行字下面,又突然浮现出了新的一行字。
那不是他写的。
他至今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行字是:
【咒月】:又有新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