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裹着黑袍的身影,如同水墨画般优雅地从空中飘散而落。一张藏于兜帽下的脸使人看不清其容颜,但那道清丽的下颚线显示她应该是位女子。
她面对齐煜而立,让后者露出困惑且戒备的神色,看来他并不认识这眼前之人。
黑袍者先开口了,用她那轻柔的嗓音呢喃道:“可悲的亡魂,你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之上。”
这一席话令齐煜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倒也镇定了不少:“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何人,但无论你们有再多的人阻拦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动摇的!”
“冥顽不灵。”黑袍者又说出一句,然后张开一臂。
只见在黑袍之下她身穿一袭白衣,那是一种如同素服的白。在她举起的手腕上挂着一只金色的细镯子,镯子上系着一个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铃铛发出一阵悦耳的响音,演奏出一种空灵的感觉。
冷无尘仿佛一下就被那声音摄住了心魂,愣住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然后看到眼前意外的一幕。
齐煜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铃铛声中,他面无表情地颓下双手,犹如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躯体,矗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因此他施加于泰安生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虽然泰安生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拉上另一个女子朝冷无尘所在的位置跑去。
看到泰安生终于脱险,冷无尘才松了口气,却又被对方催促道:“趁现在赶快离开这里!”
于是冷无尘急忙拿出张三丰的纸鹤,边将之拆开边问道:“师伯,那位黑袍女子是什么人?我们要把她一起带走吗?”毕竟对方可算帮了他们的忙。
然而泰安生还没开口,黑袍者反而先说道:“我能牵制住这人的时间并不多,毕竟他已不算是我所能管束的灵魂,你们还是赶紧逃离吧。”
闻言冷无尘便不再犹豫,随着手中的纸鹤被伸展成平直的纸张,那上面的符文再次显现出来,并且愈发强烈的闪烁出光芒。
随即潜移术被发动了,在身体被强光吞没之际,冷无尘看到那黑袍者也跟随而来。等光芒消散开去,对方已和他们一起出现在绝仙岭上。
在阵界之内的张三丰看到冷无尘跟泰安生都平安归来后,紧蹙的眉心总算舒展了一些,但很快他又为其他两人的身份感到困惑不已。
不过张三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泰安生就先警惕地看向黑袍者:“你到底是什么人?!”虽说对方刚才出手相助,但在弄清楚其身份和目的前他还是无法释怀。
“你们不必怀疑我。我对阳世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会插手。我只是替尹喜来给文始派的传人张三丰传个话而已。”
黑袍者的这一席话让众人惊愕不已。
“你是说——祖师爷?”张三丰斟酌片刻,最终决定相信对方的话。
“我明白了,请跟我来。”说完,他便将对方请入书房之内。
看着二人离开,冷无尘却还处在震惊之中:“师伯……原来你之前没骗我啊——祖师爷他还真活着。”
“当然了臭小子!难道你以为我之前是吹牛不成?!”泰安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毕竟连他跟张三丰都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祖师爷,也难怪冷无尘会有所怀疑。
“先不说这些了,这位姑娘之前受了点伤,你去拿些药来,帮忙照顾一下。”
这时冷无尘的注意力才回到被泰安生带回来的那位女子身上,说起来对方不是去找麻衣道人的吗?怎么反而带回来了一位女子。
不过冷无尘也没多问,按照泰安生的吩咐做了。在之后跟两人的谈话中,他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的名字叫唐翠君,是麻衣道人的一位旧识,说起来巧合,她本也是要来替麻衣道人送信的。
“本也是?”
“没错,其实师公早在三年前就发现……”泰安生才想起唐翠君并不了解内情,于是顿了顿:“发现那东西在公主的身上,于是他写了封信件并使唐姑娘送来给我们,让我们去保护公主。”
“什么?!”——这样说来暄宁遇险之事岂不是可以避免的?可冷无尘却不明白为何他们并没得到消息。
“都怪我不好。”这次说话的人是唐翠君:“我拿到麻衣道人交托给我的信件后就马上赶来武当山了,但在来的途中却遇到了山贼,掉下悬崖重伤昏迷了一段时日,幸得一户农家救助才活了下来。但醒来后的我又失去了记忆,过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记起自己的事。于是我又立即出发,而来的路上刚好碰见了在寻找麻衣道人的泰真人。”
“这意外的事情,唐姑娘你也是无法预计的,所以无须自责。”泰安生这话似在安慰唐翠君,实际也是说给冷无尘听的,他不希望对方因为暄宁的遭遇而迁怒于唐翠君。
冷无尘明白泰安生的用意,他也明白暄宁的事是有太多因素共同造成的,不该只归咎于其中一方。
“可是为什么麻衣道人要使唐姑娘来送信而不自己回来说明情况呢?而且他也没有去保护公主,那他人到底去哪里了?”——他只是不太明白这点。
唐翠君又继续说道:“当日麻衣道人跟我说他要去见一位老朋友、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说那件事关乎着你们文始一派的使命……”
如此听来那事难道跟血玉有关?可见老朋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冷无尘百思不得其解,而泰安生的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只怕师公所说的老朋友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朋友……而是敌人。”
“什么?!”
“这就解释了为何师公甚至不能亲自处理公主的事情,说不定那时候他已经被别的敌人盯上了,所以才那么迂回地让我们去保护公主。而且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的敌人只有那个齐煜吧?”
这确是冷无尘先前没有意识到的情况,然而接下来泰安生还说出了更让人不安的推测:“如果师公已经解决了事情,应该直接回来找我们才对,但如今已过了三年的时间,他却仍然杳无音信,我只担心……”
泰安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而三人间的气氛也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张三丰终于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奇怪的是那黑袍者却不见了踪影。
“师父,你跟那个黑袍女子已经谈完了吗?”冷无尘马上迎了上去。
张三丰微微颔首,又随即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还有师兄商量。”
“我也有事要跟你说,是关于师公的。这位唐姑娘是师公的旧识……”
可泰安生话没说完,就被张三丰打断了:“师公的事我都知道了。”
这让冷无尘跟泰安生都为之一惊。
“总之你们先跟我来。”
之后张三丰并没有将两人带回书房,而是来到暄宁所在的后殿。
一进入殿中,泰安生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了起来:“你说你都知道了师公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三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师公已经去世了。”
其实泰安生之前就已猜到这个最坏的结果,但在确认之后还是止不住激动的情绪:“师公一直好好的,不可能无端端就去世了!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内情!”
“我不知道,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番话可让泰安生大为光火,他甚至捉住张三丰的衣领质问道:“那要说些什么?!难道你要对师公的死置之不顾吗?!”
面对这种情形冷无尘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对麻衣道人并不熟悉,但还是能理解泰安生的心情,也明白此刻无论说些什么劝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但张三丰还是说话了,他的语气十分克制,却难掩眼中的悲伤情绪:“我不知道师公因何而死,但别忘记了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情,我们只有将之承继下去才是对他最好的祭奠!”
这样的话显然比任何的安慰更能打动对方,终于泰安生甩开了手,只是他看上去还是有些意难平。
“师公的死讯是那位黑袍女子告诉我的,她是一位渡魂者。”
“渡魂者?”
对比冷无尘的不明所以,泰安生则是有些惊讶,他给前者解释道:“渡魂者就是阴差使者,把死者的灵魂引向阴间之人。”
“但她并没有详细说明师公的死因,也许她也不清楚吧。而她替祖师爷传给我们的话,是一个建议。”
“建议?”
“没错,一个可以暂时确保血玉万无一失的建议——那就是将血玉封印起来。”
泰安生闻言却皱起了眉头:“若你说的是那种封印……我们有可能办得到吗?曾经师公也想将血玉封印却不成功,才将它藏起来的,长久的时间以来就只有一个人曾将血玉成功封印……”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张三丰立即点了点头:“没错,那唯一一个曾将血玉成功封印的人正是我们的祖师爷,而他如今已托人将封印术传授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