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哪里
刺眼的阳光让眼前的一切都明晃晃的,仿佛世界被镀了一层光一般。车里的高温和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让刘八月感到越来越烦躁。
刘八月将最后一瓶水里的最后一口水倒进嘴了,然后把空瓶仍在副驾驶座前那堆空瓶里。
自从那件事以后,刘八月突然变成一个“水桶”了。只要有可能,就会没命的喝水、喝水------
那些让刘八月感激了许久的高大树木早已不见了。此时,路两边空荡荡的,一眼能望出去很远。
咦,那是什么?几百米远的地方,地面上腾起一团雾一样的东西------
刘八月松开油门踏板,车速降了下来。
那团雾滚动的速度很快,在刘八月还纳闷的工夫就已经“滚”了过来。一点没错,它就是“滚”了过来------
过来了、过来了------
“嗡”的一声,它穿过了所有可以穿过的东西。
“呸、呸-----”刘八月因为惊骇而大张着嘴,结果就是灌进了满嘴的沙土。刘八月一边吐一边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竟然是咸的。
这是一股带着咸味的白风。这场突如其来的风不知去了哪里,除了刘八月面前满眼细微如面粉一般的沙土,它就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没有水漱口了,刘八月只好带着满嘴咸涩味的沙土继续赶路------
自己要去哪里?
可能就在不远处的远方。
换挡,加油,继续走------
车里没有空调,左边的车窗也仅仅只能打开三分之一。右边的车窗倒是全敞开着,因为在刘八月出发前,它已经变成了一堆玻璃碴子。刘八月只是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当刘八月从路边那座脏的下不去脚的公厕回来时,那些碎玻璃就像是洒落的钻石一样刺痛刘八月的眼睛。
车里的物品被翻找的七零八落,里面能拆的东西几乎都被拆走了。两只后视镜也惨遭不测,左面的耷拉在车门上,右边的成了地上的一件垃圾。
刘八月怀疑如果再晚回来一会儿,是不是车门也会不见的。不过,这个贼完全没有必要砸车窗玻璃,因为,右边的车窗根本关不上,而且,刘八月也没有锁车门。
刘八月想不透这个砸车窗的小贼到底是为了偷东西还是为了泄愤,带着疑惑走上了这条未知之路。
此时,路两边变成了白色的。现在,刘八月知道那场突如其来的白风是怎么回事了。
这条笔直平整的柏油路穿过这片盐碱地伸向远方。
难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就在这片寸草难生的盐碱地里吗?想到这里,刘八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副座上的那张纸。这是一张手绘的地图,到目前为止,刘八月确定自己还在这张纸上画着的那条红色粗线上行驶着------
就在一个星期以前,一个大雨倾盆之夜。当时刘八月正蜷缩在车后座上打算尽快进入梦乡。正当刘八月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几声敲击玻璃的声音把刘八月惊醒了------
敲击声很重,似乎不这样不足以渲染这个雨夜的恐怖。
刘八月警觉地坐了起来,随手把一把扳手抓在手里。车窗外,一个看不清脸的硕大人影吓了刘八月一跳,不甚明亮的路灯光线,让雨夜显得有些诡异。
刘八月后悔把车停在了这个过于偏僻的地方。不过,好一点的地方都收费。
敲击声再度响起------
不过,这次温柔了许多。刘八月犹豫片刻,将车窗落下了一点。敲击声又响了,似乎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刘八月只好又将那条只能塞进一只手指头的车窗缝又开大了一些。
这次,能伸进一只拳头了。
“7月1号,去这里报到。”随着话音,一只塑料文件袋掉进车内。
还没等刘八月明白这个低沉的话音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不算很大的袋子又出现在车窗处。刘八月只好将车窗完全敞开了。随着车窗玻璃的落下,那只袋子紧接着被贴在刘八月的脸上。等刘八月接住袋子,向车窗外看去时,那个硕大的黑影已经穿过暗淡的路灯光线钻进雨雾中。
刘八月望着外面发了好一会懵。当时一惊之下,刘八月甚至忘了问这个黑影是谁,他又是在找谁。定下神之后,刘八月才想起三天前自己去找工作的事情。可哪家公司会这样通知当事人啊?就算刘八月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们也用不着深更半夜的吓唬人吧?
刘八月关闭车窗,似乎这样就安心了。
“嘭嘭嘭-----”
靠,想要人命是不是?
“帅哥,不进去玩玩吗?里面有床。”一个打着雨伞、面容娇媚、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车窗外。
她手指的方向,一盏红色的灯光在风雨中若隐若现的摇曳。
刘八月手里的扳手差点就轮出去砸在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
“美女,你不想上来吗?”刘八月故作轻佻的说道。
“车震啊?那要加钱的。”她扭捏着。
“滚!”所有的怒气瞬间爆发。
“哎呀。”接着看见她向后一仰便跌坐在泥水里------
坏了,惹祸了。
刘八月赶紧爬到前坐上启动了车子------
当刘八月再次停好车在车后座上躺定后,刘八月不由得笑了起来。刘八月都穷成这样了,你还来招揽生意,只能怪自己眼瞎。
那一片以后不能去了。想到这里,刘八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这座城市了?
刘八月拿过那只神秘人塞进来的文件袋。里面只有两张纸,一张是打印的,上面只有寥寥几句。刘八月看着这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录用通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清楚自己去没去过这家单位求职。录用刘八月的单位是一家农场。
农场?一个五谷不分稻黍不辨的家伙去农场能干什么?
另一张是一份手绘的地图。从刘八月的专业角度来看,这张地图很精确。那上面除了一些地名,还把行车路线着重用红色线条描画出来,好像是在展现这条道路的重要和宽敞易行。
说实话,刘八月曾断断续续的应聘了许多家单位。当时抱着的想法是不一定哪块云彩有雨。现在,真的不知道哪块云彩下雨了。下的还是突如其来的大雨。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有地方要刘八月就不错了。
刘八月没有身份证,没有学历证明,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刘八月十七岁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办的一张身份证。那张小小的卡片早已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幸运的是,刘八月一直记得那串长长的身份证号码。
“身份证丢了,还没有来得及补办。我记得号码-------”这是刘八月每次找工作时说的最多最顺溜的话。听到这些话的人,有的摇头,有的很和善的让刘八月补办了再来。还有的直接面无表情的歪着身子对刘八月身后喊着“下一个。”
现在,那条粗粗的红线快到尽头了。
刘八月拍了拍这辆名字叫做“小虎”的四驱越野车的仪表盘,无奈地看着油量指针已经处在红色区域的底部,快没油了。刘八月心里想着,那个神秘人给的那只大袋子里有食物,有饮用水,干嘛不放点钱?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是想把我扔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吗?刘八月摇摇头,重又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路面。
前方出现一个丁字路口。空荡荡的路口处既没有来往的车辆,也没有看到有行人路过。其实,不仅仅是现在,刘八月感觉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行人了。只有偶尔遇到的相对驶来的车辆让刘八月知道刘八月不是独自占用着这条公路。
公路上这么清闲,说明自己已经远远地离开了人烟稠密的地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烈日当空的时段,确实不是赶路的最佳时间。
不过,刘八月还是认为这里确实太偏僻了。
公路很平整,平整的让刘八月开车时发困,也偏僻的让刘八月心里发憷。
离路口不远处处有一面蓝色的指示牌。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让看到它的人心里觉得怪怪的,它竟然可怜到周围连一颗做伴的树也没有。放眼望去,周围少的可怜的低矮植物和裸露出的白色土地让这块指示牌显得突兀怪异。刘八月一边继续减速一边扫视着这块像是得了“牛皮癣”一样的地方。
怎么会如此荒凉?这里不是物产丰饶的北方大地吗?
随着那面指示牌离刘八月越来越近,刘八月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想看清那面蓝色指示牌上白色的字,直到刘八月已经快与它平齐时,也没有弄懂那上面到底要告诉行路者什么——直行的箭头画的很粗,箭头处的白字告诉刘八月如果再继续走下去就会到达一座城市。不过,它离这里很远。左转的箭头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不但不容易看见,还被覆盖在一个红色的圆圈下。圆圈中是一个血腥的叉巴。
刘八月使劲踩下刹车------
可紧接着,刘八月身后却传来更为尖锐的刹车声-----
随着尖利的刹车声的消失,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刘八月扶着“小虎”左侧的后视镜,把它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看到车后一辆轿车的车头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