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弱点,也会脆弱,甚至还会有良善与责任,才会将西凤帝的交托放在心上,不敢懈怠。她爱家人,更爱西凤的每一寸土地,这是她不曾说出口却深埋在心底的话。那又如何呢,兰晴语如何待她和她想不想兰晴语死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沈暮娩凭什么觉得就有使命感去替她完成了?这种逻辑本身就是偷梁换柱,她还能再无耻些吗?
“你杀了人还要将罪名扣到别人的头上,弄得自己有多无辜,不觉得很好笑吗?”阿月嘲讽道。
“我可没说自己是无辜的,你只不过是不想承我这份情罢了,没关系,你撇得一干二净就当自己是清白好了。只不知你这手上又有多干净,容我来看看?”她说着还真往她身边靠,就在走近她时,刻意挑衅道:“看我怎么忘了件事,想必阿离已经告诉你了吧,我与轩辕澈婚事取消的密函想来应该也要到了,而我与阿离,就要成婚了。”她一字一句道。
最后几个字被她咬音极重,极尽嘲讽怜悯。看阿月这表情不用说也知道司夜离不会告诉她,啧啧啧,连这种事都要将她瞒着,也不知他的心思是好是坏。沈暮娩寻思着司夜离不说背后真正的用意,不过不管是什么用意都好,现在由她亲自来说岂不更大快人心?她看着阿月表情间细微的变化,再到她接受这件事的过程,又该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呢。
沈暮娩说出这番话来确实是惊到了阿月,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竟还没死心,会重新提起这件事来。首先她对这件事的可信度保持中立,其次她在此时告知她的用意又是什么,不免让人猜测。
沈暮娩许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直接告诉她道:“阿离是不敢告诉你吧。我与他之间确实有协议,他会愿意娶我那是因为我承诺要助他夺回南晋,你不用怀疑我的话,眼下西凤是什么样的处境大家都看得清楚。你说我卑鄙、乘人之危都好,重要的是我承诺我能做到的,而西凤却什么都给不了他,你们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有野心有权谋,他本不应是现在的结局,全是因你而放弃。你以为你能束缚他一辈子吗?还是你觉得为你放弃了天下的他会快乐呢?他的抱负,他一路走来支撑着他的究竟是什么你能明白吗?你不明白,你只会对他有抱怨,在你心里只有一味的索取,你的情爱才是最重要的。你被人设计害死就要报复他,哪怕他强调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你还是要责怪他,即使不是他,可他没能将你护住就已经是他的错了,不是么,难道你的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一早就知道你不合适他,但我别无他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错再错。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他娶我只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你还想再听下去吗?”她环胸笑得很是无害。自有种无辜又委屈的清纯模样,她本就长相清秀,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怀疑,他们是同一人吗?那样腹黑的心思配上无辜的纯颜,怕是什么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原来一个人也是能这么可怕的,她比那些心思狡诈,面露凶狠的人还要更为可怖。
沈暮娩一步步逼退阿月,将她真实的面目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面前,她从不觉得自己是恶人,她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错的不是她,而是抢走司夜离的阿月。而她就是要告诉她自己是个怎样的人,逼得她不得不对自己出手,否则又怎能显露出她的委屈来?
阿月胸口上下起伏,愤怒道:“你到底还想说什么,你拿他当什么,是一个你随意玩弄的玩具吗?还是你觉得你能掌控一切,很得意?”
沈暮娩不屑道:“是很得意。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你会被废除正妃之位,即便你是公主又如何,一样还是什么都得不到。西凤不是你的江山,就连阿离也不会再是你的。他与你虚情假意也罢,真心实意也罢,他都将会听我的,只有我才能给他想要,也只有我才是最终陪着他走下去的人。你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即便再挣扎也改变不了事实。或许你们也曾轰轰烈烈,可最终这些都会褪色,就算他终不能接受我又如何,只要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就好。”她自信满满的笑道。
阿月同样不甘示弱道:“你以为你的计划就一定能成功吗?还是你以为我就一定阻止不了什么?”
“那我就拭目以待,不过我相信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就像你救不了西凤,也救不了你自己一样。”沈暮娩言尽于此,拍了拍阿月的肩,笑得意味深长。
就在阿月走时她又将她唤住道:“阿月,还有件事想必若我不说,你此生都不会知晓了,我觉着你还是有权利知道的。”也不待阿月反驳,她就好心道:“你知道为何当年阿离一直要咬着玄月宫不放吗?一来是他曾被宁浩抓到玄月宫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宁氏,宁浩身为宁氏一员,你觉得他会放了害过他母妃的人吗?不止是你的母妃害得他从小就失去娘亲的疼爱,从始至终导致这一切悲剧的都是你的父皇。他不想让你背负枷锁,宁愿自己承担着,可是你的父皇对他们做了什么,若非是他的有心利用,又怎会导致两个女人造成互争权利,看似是你的母后牺牲在权利之下,但凤衍根本不是西凤帝的皇子,那不过是个被从小拿来刺激凤云殊的工具,可怜他至死都未能明白这点。这就是他为何后来会成为弃之敝履的真相,然而真相真是太过讽刺,西凤帝算计了一生,又何曾想过也被人算计了。所以你以为你这个长公主不可怜吗?若非是西凤子嗣凋零,你以为西凤帝会认回你这个被算计了的女儿吗?别笑话了,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可怜孩子,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如果你死了阿离对你的仇恨或许还会少些。可你想想你的父皇和母后都是设计害他们失去一切的人,他能轻易忘记过去的苦痛,就因为他爱你吗?你确定你们的爱能消弭一切仇恨,还是觉得你有这个魅力来让他遗忘?”她冷笑着扬长而去。
阿月倒退了数步,她从来都不知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事都瞒着自己,如果不是沈暮娩告诉她,阿离是否打算一辈子都不说?他为什么不说,究竟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不肯原谅她?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心结已经彻底解开了,原来不是的,原来还是有秘密的。那他恨她吗,恨这个仇人的女儿吗?他在爱她的同时是否也在苦苦挣扎与不得解脱中无力自拔?他什么都不说,可她却宁愿他将心底的话说出来,无论是什么,她都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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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娩的话应验在第二日,无论是她出于嫉妒所说,还是她真的有把握。阿月派去的二十万大军加之司夜离带领的五十万凤军在一夕间遭遇连番困境,不止将所有有利情势都逆转,甚至被北魏军败退到距离赫承郡最近的嘉陵关,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战局。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的是如果真是回到最初还好,他们现在被逼退后大军所剩人数不过是过半,战争所过之处皆是哀鸿一片,饿殍遍野。
那日流锦与摄魂先后抵达战场,将围困了四日的司夜离成功解围,也让北魏的计划落空。司夜离问他们怎么过来了,他们都犹未可知传至凤都的消息已在半路被秘密截获,所送皆是经过处理过的。
流锦叩禀道:“主子恕罪,是公主担心这边的情况才让我们过来送援的,公主那边还请主子放心,公主有护自己的能力,再者她身在皇宫有禁军守着,出不了什么事。众大臣近段时间来也都不曾刁难过她,在此时也都收敛了。”
“现在正是主子放手让公主成长的时候,或许经过了此事朝臣才能服她,而她的路总要自己走过方能稳妥,谁都帮不了她。奴才知道主子是不放心,可在奴才看来公主并非寻常女子,她有战胜一切的勇气,她也有坚韧的顽强,即使没有任何人她都能活得很好。”摄魂分析道。
他正是怕她太过坚强,变得不再需要他。如果他连护着她的能力都没有,什么都需要她自己去抗,那他还能为她做什么呢?不是也就缺少了存在的意义了么?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们的感情就像是在钢丝游走,看似坚固却总是在边缘徘徊。他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才能与她长相厮守,或许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但为了这个梦他也想要努力一下。
这是在流锦摄魂解围后,魏凤边境的小国得知消息后更为猛烈的攻击,哪怕不远万里翻山越海,从沙漠而来他们都要将西凤蚕食,他们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西凤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若在此时放弃,机会将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