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娘也劝解道:“你个傻子,有这么显贵的身份还不要,当真是要羡慕死我吗?”她说罢眼角已有了泪意。她这话哪里是在安慰人,音儿被她这一说险些就笑了出来,她才又叹息幽幽道:“你不像我,为了追逐那虚无缥缈的情爱丢弃了最宝贵的东西,若能将爹娘换回来,我此生宁愿不曾爱过。可我悔悟的太晚,也没办法再让一切重来,更无法侍奉在他们身边。你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正是弥补这些年你所渴望的亲情,你的娘亲正在等着你,日日盼望着能与你团聚,你也再不必过这种辛苦算计的生活。难道你还非要公子再来操心你吗?行了,你也别添乱了,赶紧过你那富贵日子去。”杜丽娘颇为嫌弃的横了眼她。
就知道这好好的说词到了她口中就会让人想发笑,真是越发的没个正行,也不知当初的林愫放任自己后怎就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不过阿月到喜欢她这副洒脱的性格。
他们这么说音儿的心里难免会有些松动,也将她的顾虑打消。只是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毕竟冲击太大,她需要有个适应的时间。苏映寒也不勉强她,只听他建议道:“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回北魏去看看?这件事熹妃尚不知情,我也没敢在证实前告诉她,但想必她会很高兴,而你手上蝴蝶的刺青她也必会给你个解释,这些难道你都不想知道吗?”
音儿点头道:“好,我想见见她。”听到她松口,众人都松了口气。
说起此事阿月到也有事要拜托苏映寒道:“在你们回北魏前,可否调道去西凤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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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一百四十二年秋末,西凤帝都接到了来自北魏御史的凑请,自西关之乱后,两国一直处于局势紧张之时,同时中断了两国贸易往来。为此在宴请各国官员参加北魏的继位礼时,西凤国相司夜离特意放下身份,携同夫人一同前往北魏,想要以此来修复两国邦交,达成休战复荣的目的。然而此去北魏,不止是司相冒着被挟成人质的危险,更是诸国在看待北魏处理西凤事宜上的态度,继而采取进一步的对策。他们虽然觉着北魏与西凤在这场战役上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怎么都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可又一方面在担心,万一他们又握手言和了呢?毕竟没有共同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看待这件事上的看官纷纷揣测着瞬息万变的局势,朝堂上波诡云谲,朝堂下暗潮涌动。
唯一令人想不到的或许是发展太快的事态,俨然有种狂风暴雨过境,肆虐残零的悲凉。在那时北魏发生了太多事,就连朝堂都几近动荡,皇位也是岌岌可危。更别说谁还有心思去管北魏与西凤的朝事会如何了。但就在这时,司相夫人却神秘死在了北魏。既非关系到动荡的朝堂,又毫无利益牵扯,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泄愤,报复西凤战赢了北魏?那可是传闻中司相最珍爱的夫人,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再怎么样都不会牵连到一个女子身上,哪怕是北魏当真想对司相下手,可又难以应对,也绝不会下损到对付个女人。怎么说这事都透着蹊跷,然而相国夫人死在北魏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这就在坊间茶余饭后演变成了谈资中的阴谋论,也有人说这是看似一派平和的南晋所为。四国表面上风平浪静,一旦打破这个局面,焉知就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一举将之铲除者?
那么这次北魏的御史忽然来访,说是北魏太子即将出使西凤,为两国邦交而来。这其中莫不是早就忘了相国夫人死在北魏的事?还是根本无惧司相在西凤的权势,才胆敢踏入西凤的领界,不怕旧事重来吗?再者,在战事上北魏输给西凤,这次北魏前来若非战败受服,举国百姓又岂会不蠢蠢欲动将之动乱者?怎么看,此次北魏太子出访西凤都是危险重重,而且真要是在西凤出事那别说是和谈了,战事才是一触即发,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日子又会受到波及。不仅百姓流离失所,就连休整的战士都未能喘过气来。这个苏映寒此次前来西凤究竟是何目的,到是让人猜不透。
西凤帝接到消息也是头疼,当真不知该如何处理,是接好还是不接好。不接那就是令北魏有了反击的借口,接了更是祸端重重,也再次让他们的关系陷入诸国揣测的云雾中,越发的辨不清局势。这于西凤来说自是不利的,所有矛盾都会被置于风口浪尖,踏错一步便将得罪诸国。再说苏映寒此次来谈义和,是和还是不和也是个难题。和了那便会引起诸国恐慌,四国本是鼎立局势,一旦联合其余两国必会加强警备,甚至会为了局势不致导致一边而冒险先来瓦解联盟,到那时才是战役真正的开始。至于事实是如何那都是次要的,这便给了北魏个中伤西凤的机会,届时西凤被诸国讨伐在所难免,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才是苏映寒真正的目的吧?
西凤帝越是往深了想越是惊觉惧怕,亏得他提早发现苏映寒的目的,否则必会落入他的圈套。然而即便他得知却不得不往下跳,这才是最让西凤帝头疼的。
“徐暮,司夜离可曾回了?”西凤帝追问了十几次后徐暮终于无奈的又让人加急八百里催促去了,怯声回道:“回皇上,司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不日就能到达凤都,皇上莫急。”
“怎能不急,此事还需与他商量,可眼看着北魏的使团就快到了。”西凤帝揉了揉酸痛的额角,精神更是萎靡了些。继而又问道:“晚医女呢,回乡祭祖可回来了?”这几日没有晚医女的伺候他总觉着身子疲乏的很,连汤药都不似她熬的效果好了。
徐暮不敢隐瞒道:“回皇上,晚医女也在回宫的路上了,估摸着晚间就能到宫中。”
这下西凤帝才稍稍好了些道:“让她直接来延清宫。”
“是。奴才领命。”徐暮伺候着西凤帝步出华延宫,殿外阳光明媚,虽已是秋日,枝头上新绿却还是那般郁郁翠翠,丝毫没有要落败的意思。徐暮手中挽着披风,只待帝王受冷时能第一时间用上。其实从华延宫到延清宫的距离并不远,只需一小段距离就能走到。处理了些简单的政事后西凤帝正好用来松散下筋骨,他近来因身体不适多数的奏章都是先经司夜离批好再拿给他审阅的,重要的一垒不重要的一垒,到是省力了不少。起初他也会不遗余力的都一一过目,但还是觉着精神不济,无法花更多的心力去调和身体,再说太医也要他多休息,万不可太过操心国事。后来他就将司夜离审批好不重要的国事分给了贤王去看,除非两人意见相左需要他来拿主意的,否定此事就无需上报给他。这样一来他二人相互牵制,而贤王实则不过是架空了,始终都在听取司夜离的意见,贤王不过是做最后的把关,反到让西凤帝很是放心。
在西凤司相深得帝心是个不争的事实,地位上竟是连与皇上同父异母的贤王都望尘相悖,可见司相在西凤的地位。俨然大有种背后君主的意味。但司相一路走来为西凤所做贡献举国百姓都是看在眼中的,也难怪要深得西凤帝器重。他本是一介文官,但在定远侯被诛罪后无人撑起的武将中硬是逼退了诸国的觊觎,并能在实力悬殊的北魏面前将其大败,奠定了西凤举国实力仅次南晋之后的风光,同时也将这位威名远扬的司相推到了众人眼中,再无人敢小觑西凤。这是身为西凤司相的骄傲,也是他深藏不露的实力,他在西凤地位几无人能撼动的开始,就连当初想要平分秋色一时风头无两的贤王都自此沉寂下去,不敢在他面前露出锋芒来。一位能文能武的重臣按理说会成为帝王忌惮的对象,可他却偏偏一如往昔的低调,全然没有一朝得势后的嚣张跋扈,更未揽权,行事作风还是当年那个初获状元时的清廉好官,平和近人。或许这些才是西凤帝所看重的品质,数年如一日的约束着自己,当是极难做到。
司夜离能位极高位与他自身的能力不可分割,无论是谋略还是德行,但更重要的是如今朝中无人可倚仗,若非是一些当初在皇子党派中站队之人,还是本就能力不足之人,皆不可重用,也更无法受到赏识。到是从那次党权争斗中保持中立的两人,司相与贤王,深得西凤帝倚重。众人这才觉醒,他们如今所仰仗的并未是未来的君主,而是眼下就可将他们生杀大权紧握在手的帝王,他也并非众人看上去的那般无用和平庸,相反一直在暗中放权看着他们的举动,继而择选出对他效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