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是深夜,静谧宁和,唯有一盏浅弧月悬挂在天空,点缀着繁星点点的屋舍。闵府到了此时也是低调的紧,唯有这花厅中亮着几盏琉璃灯,还在外院派了几名府卫把守,就怕将叶裴给招了来,那他闵志毅背弃朝廷的罪怎么都将洗不清。按理说闵志毅的靠山也不小,落到谁人头上都不应胆惧,哪怕是司相他也有自信能使自己脱身,可为何偏偏是个禁军统领就得他如此小心谨慎呢。其实闵志毅到不是怕叶裴,他怕的是叶裴背后的三公主蕙平,如今那位圣眷正荣,性子又不是一般的跋扈,落到她手中哪还有什么活路,宁可得罪所有人也不要得罪女子,实在可怕。
刘同到底还是老成,碰上这些事还能淡定若素的坐下喝了盏茶才开口道:“闵大人想必已猜到我们漏夜前来的目的吧,闵大人应不会推辞?”他这番话是为试探,若是闵志毅胆敢推诿,那刘李二人早在来的路上已商量好了对策,将手中闵志毅的把柄送往县衙,所以此时他们也在等一个结果。
闵志毅看他们二人那淡定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转了个方向,道:“两位爷说的什么话,你们称我一声大人那是客气,实则我在渝州多年还承蒙你们照顾,否则又怎能保得住这乌纱帽还得皇上赏识呢,我可不敢居功。”
他这话说的既漂亮又虚伪,刘李二人自然心中清明的很,但到底也无错处,既然他肯认就好,还怕他什么都不肯说呢。
李厝道:“叶裴应当还不知此事其中的原委,但他顶着朝廷的名号想要在此时收复渝州怕也是有备而来的,否则这时日挑的也太过巧合。你只需告知他若他再什么都不做,渝州别说是不在我们手中,必定不保。”
闵志毅低头听着李厝的话不禁好奇起来,能让这两位焦头烂额的,难道说这次的敌人当真是不可小觑?这些年刘李师三人将渝州牢牢握在手中,即便他们之间也有勾心斗角,但外人实难攻克这块沃地,正如此时他们一旦感觉受到威胁便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所以想在他们手中得惠之人是少之又少,更何况还能将他们逼得忌惮的地步,到也是个人才。
闵志毅暗暗一笑,若非如此他又怎能顺水推舟的将自己的计谋说出来呢,到是省了他一番脑力。闵志毅放下茶盏,接口道:“李爷的话说的也在理,可这么一来不就将渝州拱手让给朝廷了么?还是两位爷有把握能与朝廷对抗?”
闵志毅的话他们不是没想过,只是情势所逼无可奈何,若非如此又怎得想出这不愿走的一步棋。刘李二人均是沉默无以对,刘同继而道:“就算没有把握也要赌一把。”这已然是孤注一掷的结局。
闵志毅道:“事情或许未到不可转圜的余地,不知二位可否听我一言?”
他这话到是令得刘李二人来了兴致,纷纷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自是当真。”闵志毅缓了缓方才又卖关子道:“只是不知二位爷可否做这通敌叛国的小人?”
他这话更是将刘李二人说得一愣一愣,怎就能将通敌叛国这么大的帽子扣押到他们头上呢?再怎样都牵扯不上这些事啊,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刘同刚想发笑就听得李厝认真说道:“渝州虽是在西凤境内,但与朝廷早就脱离体制多年,与其说是通敌叛国不如说渝州早晚都要独立出去,不归任何人管,方能永保太平。”他这话口气到是不小,野心更是展露无遗,只是怕没这份能耐。就连当初的望月公子都未必动过这个心思,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心力才为渝州的百姓争取到了这些权益的,才至后来的渝州发展繁盛,可若是将渝州独立出去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到那时真会如李厝所想的那么完美吗,还是逼得各国争抢呢?
李厝的话正是闵志毅想要的,两人不谋而合道:“李爷如此说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们何妨不想想若是与南晋太子殿下联手还愁这些难题吗?在他看来这些都不是事,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搞定。”
“轩辕澈?”刘同惊呼道。在渝州的这段时间可谓充斥着这个名字,若说当初不知他的手段那现在整个渝州怕是没人不知的,难道说他也在打着渝州的算盘?刘同心中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轩辕澈是什么样的人他或许并不了解,但他对付渝州的手段他们可都亲眼见过,如今的渝州城内萧条至此不都是他的杰作么。他还想怎样,难道要彻底将渝州摧毁?那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正是轩辕澈。”闵志毅道:“虽然太子殿下前段时间对渝州所做确实令人震愤,但那都是因想对付西凤才会对渝州这块重池先下手的,设想若是渝州重创那一路所过之处皆是焦蘼灰炭,取道西凤重都也都是指日可待之日。”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虽身在渝州对外面的事也是得知的一清二楚,前段时间不还说南晋想对付的是北魏,才会被北魏趁其不备时重创,结果只能无功而返,才令得北魏在被西凤重创后恢复了些生机么?难道这些消息并不可靠?事情的真假除非经历之人才知悉,可他们渝州被南晋所创却是真实存在的,那时刘同就在想轩辕澈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是储备了力量声东击西故意去挑衅北魏继而引开众人的视线,对西凤下手才是真呢,还是他只是在北魏受了挫想在西凤取得平衡呢?这个问题终究得到了答案,答案却不免让人胆寒。
“二位爷可先想一下,不必急着答复我。与其让人从你们手中夺走渝州,或让朝廷收复,不如与太子殿下合作,或许你们在意的渝州未必是他眼中所能瞧得上的,你们又在担心什么呢,不过是互惠互利,彼此利用而已,最多就是损了个名声,但渝州素来都不与西凤任何城都交好,损不损的又有什么关系,届时渝州保住了你们想怎么洗清自己都行,话还不都是让人说的,最要紧是你想要什么,而非太贪心。”闵志毅蛊惑道。
“那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或者说你究竟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帮轩辕澈?”李厝疑惑的看向他,从前只觉得他做事圆滑,能精明的保全自己,但未曾想他竟在他们出乎意料之外,甚至比他们想的更要精明的多。至于他是怎么搭上轩辕澈的,还是早前轩辕澈对渝州下手时也有他推波助澜的一份功劳,那就无可推敲了。只是闵志毅竟敢瞒着他们做了这许多事还是令他们不爽,他们以为闵志毅是捏在手中的一枚棋子,谁曾想棋子却是在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许他们才是这个棋局中迷惑的那个,被人耍了这么久都不知。
“或者你可以这么想,我是在帮我自己,无论你们谁得益我都可以继续稳坐我的位置,而若换了他人我怕是也没这么舒心,所以你们无需怀疑我的诚意。”闵志毅说道,既消除了刘李二人对他的敌意,也将自己轻易撇清。
“这么说来我们似乎也没得选,若是不与轩辕澈合作等待着我们的只有灭亡一条路。”李厝无奈道。
刘同却是不同的意见,他似乎还在犹豫,话是如闵志毅所说,但他总归是觉得担心,轩辕澈那人他既没接触过又怎的能相信他就一定会信守诺言呢?若届时他反悔那他们才是真正的将自己置于死地,不但死无葬身之地,死后还要背负叛国的骂名,怎么想都是个太大的赌局,赌赢了是好,可是万一输了呢,还不如现在就搏一把,他们这么多人未必就不是那个迦夜的对手。
“刘爷想说什么。”闵志毅看出刘同的迟疑。
刘同道:“你的主意虽好可我还是觉得不妥,万一将轩辕澈放进来,届时不但渝州失守,连西凤都会被殃及,我想要的只是能守住渝州,并非想要覆灭西凤,挑起战乱之事我不会做,还请莫要再说。”他站起身就要走,相比李厝的顺应刘同更多了分想法,他虽非什么好人,也无远大志向,但伤害百姓之事非他初衷,渝州之所以在望月手中能从朝廷争得一席之地不就是望月当初为百姓设想么,才有了后来的繁荣昌盛,若连这点最基础都做不到,那他岂非连望月万分之一都不及,更谈何要称立渝州呢。
闵志毅与李厝皆是无话可说,到是闵志毅实在无法又想了一主意道:“若刘爷实在不满意这事,那看来只能与朝廷合作了,但这合作也是要看与谁,西凤都知道现今朝中势力以司相为首,贤王次之,司相又辅佐蕙平公主,贤王则拥立十一皇子,按眼下情形看来确实是司相更只手撑天,但世人皆知天下尚未出过一个女帝,西凤当以不会为蕙平公主例外,所以即便眼下是蕙平公主得势,也未必就是司相押对了棋,反之十一皇子虽小,望眼整个西凤竟无人能比之更尊贵,与其被现今司相掌控的朝廷所收复,还不如归顺贤王,指不定也是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