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此话之时几个小国的使臣紧挨着成邑等人,他颇为不屑的冷哼了声。司夜离站在他们之后不远的距离,兰晴语在初时为了看得更清早就先围拢过去了,挤了好一群人在当中。司夜离眉间略蹙起,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他眼神专注的看着起舞的女子,无论是她灵动的舞步和她轻盈的身姿都是陌生的,他们相处了那么久他却从未见识过她的另一面,所以朝夕是望月公子时的模样他全然不了解,即便那时他献计除去望月也在西凤是隐秘的,与她真正较量并不多,唯一的几次彼此都使了计怎么可能还将自己的底细透露给别人,就算后来朝夕以定远侯将军的女儿身份嫁给他,他们在一起附庸风雅的日子也不多,还是她喝醉了娇态毕露才令他产生了怀疑,那时他疑心过,后来证实她就是望月时,他过多的并非是要置她于死地,而是感慨幸亏当年她在那场大火中逃生了,即便她得知他就是那个设计害她的人,他都宁愿她回来报复。那时他们身份不同,所处敌对,而她又掌握了太多各国的秘密,有时也是一种阻碍,不除难以令人心安。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玲珑棋局中的一颗弃卒,却以她的方式让他铭记于心,哪怕只是有关于她的一点记忆,都会令他失了分寸。
足尖轻点,林跃于莲瓣之上,在众人尚不及回神间就见一人蹁跹身影追随着女子而去,无论她是谁,为何能步生莲,他都要揭开面纱一看。
女子转身间臂肘被人触上,她轻盈一绕下腰间便躲开了男子的碰触,披帛自他身上拂开,另一端则被他握住,紧随着她而去。女子眉眼弯弯,眼底像是拂过一丝笑意,但那笑意极浅淡,隐隐藏着一抹暗冷。跃于花涧的女子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悠然游刃有余,而男子则追随在其后,像两只翩翩然遨游于尘世的比翼鸟。他的指尖自她面上拂开,触到她略带冰凉的体温,乍然间像是惊诧到,心中更是疑窦云云。
有人眼尖,虽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那个一身绛紫色华服的司相却尤为显眼,眼看着他好几次都要将那女子的面纱扯开,却是人群中又有一人林跃而起,纠缠于两人间,阻住司夜离的去路。那人赫然看去,不是一身黑色蟒袍的太子殿下还能是谁。只这两人身份气势尊贵,何以要为个女子出手,莫不是都看上了罢?这般看来到是有好戏可看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他们不止身份有别,其中还隔着两国仇怨,再夹个女子,岂非又要掀起轩然大波?
苏映寒眸色渐渐冷冽,将阿月护在身后,出手截断了司夜离的触碰。从她初时跃于莲瓣上,那眼底若有似无勾人的笑意他就认出了她,暗暗心惊她想做什么,后来她舞姿惊觉天下,他却是更心惊,那一刻心头涌上的惧意竟令其害怕,害怕她被那个人认出,那股惧意怕是比阿月更甚。所以他急急想要阻止,不管阿月要做什么,他都不会让他们相认。
苏映寒出手阻司夜离之际,阿月勾了勾唇,眼看着他们纠缠在一起,她幡然转身,虽然药效被解效果不怎样,但结果却是她想要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满意的。女子身影一瞬间消失不见,徒留下满堂宾客雾里看花议论纷纷。像是意外小插曲,哄然而起,猝然而散。恍惚的就像是梦境,若非有那么多人在场,怕真是场美梦,只不知是谁在做。
人群像是炸裂般热切地疑惑声四起,同是两个极为优秀的男子竟为了个女人而争相出手,虽最后较量了一番无伤大雅,却是看的人疑窦丛生,美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又纷纷讨论着女子去了哪里,怎么眨眼间的功夫她就消失无踪,这究竟是一场引人瞩目的大秀,还是别的什么,无人看懂其中表达的意思。然而这或许就是北魏别出心裁玩的把戏,故意吸引人的目光,为先前那场动乱平抚人心。有使臣曲解道:“太子殿下安排的真是场好舞,曲音空灵缥缈,是以俘获了尔等之心,这位舞姬其舞姿出众,技艺高超令人望尘莫及,没想到北魏竟还有此等人才,只不知太子殿下可否为众人引荐一下,得以窥见此女姿容,乃是尔等荣幸之至。”
另一使臣同样夸赞道:“说的是,此等女子仙容若是未能窥见必是尔等损失,还望太子殿下莫要觉得唐突,实乃是舞姬太过出众,令尔等甚是好奇。”
也有使臣腹议道:“北魏人才辈出,单是舞姬就天下无人能及,其国力更是尔等不予窥视,实乃令人臣服。”
还有人交头接耳想要附和,苏映寒面上一派镇定,内心却是极为波动的,与之有想法的怕是同样一脸懵愣状态的北魏大臣,他们虽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好奇不能被各国使臣看出,但其实心底里也在揣测其女身份,北魏有这样一个奇女子他们竟然会不知?苏映寒眸底微微骤缩,面上说着附和的话,马上安排人去叫来,但实际他退出人群便让菩桃去找阿月,低声嘱咐务必要找到。对于阿月方才弄出不小的动静,他可不像那帮人以为的单纯是场表演,怕是她这么做必有自己的目的,他想过很多种理由,但都否认了,只在看到司夜离时内心那种隐隐的不安感无限被扩大,那个人何以会对一个舞姬失了仪态,想必那一刻他同样也想到了一点,他是不是也在怀疑阿月的身份,才会不顾礼仪的冲上去想揭开她的面纱,好几次他都看得惊心动魄,他们那么熟悉,即便阿月现在的面容与之前毁的更为严重,但不代表他认不出那人也会认不出,好在巫医已经为她诊治的差不多,再过不久她就能以原本的面容见人,那时的她该长成何样?今日的她又想做什么?阿月不是个普通女子,她不会没有目的的去做一件事,她会刻意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冒险让人怀疑她的身份,只怕是为了针对一人。他们过去发生过什么苏映寒不是最清楚,但阿月被司夜离出卖导致惨死却是不争的事实,后来她是怎么死里逃生又来到了北魏,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的,这些苏映寒猜不透。但从他开始怀疑起阿月就是小七时,他就角色调换的想过若他是阿月会做些什么,他必然也会想要去报复那些害死他的人,那么毫无疑问就是阿月想做的事。当所有的事都想通,他忽然间有些害怕,怕阿月会做傻事,怕她蛰伏了那么久只为了报仇,而他却无力去保护她。他不能让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也不会让阿月去涉险。
阿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不单单只是自己一人,你的身后还有我。
站在人群中一身出尘的男子颔首看着不远处同侍卫交谈的魏太子,他眼神明显的变化未能逃过他眼,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必不普通。再看魏太子竟如此维护一个人,莫不是这其中有着什么圈套罢?而那个女子故意令人误会引导众人联想到朝夕,目的其实只为了他,这层层剥脱下来后能唯一与朝夕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只能是他,还是个藏在心中不能对人言的伤。若换了旁人他或许并不会想到这些,但对方是曾经化名为訾夙的魏太子,夹杂在他与朝夕之间本就无法割断,会以朝夕为诱饵扰乱他心智,借此铲除他也不是不可能。这些他来北魏之前本就想过,前有苏映寒,后有凤景行,形成覆背之敌,到时两面夹击他又将如何逃生?他从不是个退缩之人,既然这些事迟早要来,不如让他亲手挑起,危机也未必不是转机,能够化解的就都不是困境。
就在此时,流锦小声靠过来,神色焦急,覆在他耳边道:“主子,兰夫人和晚医女都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又听得流锦继续道:“已经派人暗中去找了,但毕竟这里是魏宫我们的人不好大肆张扬,行动受限怕是有阻碍。”
司夜离眼神略略看向苏映寒的方向,今夜离奇的事似乎都有了解释。这个时候兰晴语和晚晚会同时失踪,那只能说明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至于他们是想以此为要挟来胁迫他,还是直接想对他们下手来挑衅他,这些都说不好,但应以要挟他为重。这般想来心中的担忧稍稍好了些,若是为了要挟,那至少此刻他们应当还是安全的。
“传令下去,不管遇到多少阻碍都务必要将他们找到,既然他们敢玩阴的,那我们就将事情闹大,你去上奏魏边使,就说人是在魏宫失踪的要他们负责。”男人脸色阴霾。
流锦略一颔首,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