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她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既然你们听从于我,那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否则我若涉入危险,你们也必定人头不保,听清楚没?”阿月厉声质问道。得到侍卫的保证这才迈步继续走。
永凝宫很快就到了,远远地就听到丝竹之声从里侧传来,以及推杯换盏间的爽朗笑声,这声音略有耳熟,到走得近了才看出来是成邑在侃侃而谈,热络的好像与北魏之间不曾生出一点嫌隙。在这堂上的众人都是虚伪的,差别就在各人程度不同罢了。有的人你一眼就能看出,而有的人显现出来的则是虚伪的真诚。阿月轻移莲步,在宫女的领路下一步步朝着永凝宫走进,到得近了,烛火越加将夜色点亮,数百盏琉璃灯悬挂于树间草丛里,连百花都被染上了一层迷离之色。苏映寒端坐在高堂一侧,底下四周围绕着众百官与使臣,女眷则在数人之后,用溪流隔出一条来,溪流上则是小拱桥与茶花交相辉映。大殿的正中瑶台上则有舞姬在跳着各种舞蹈,奔放热烈。他们衣着暴露,露着小蛮腰,下身一条束脚灯笼裤,其上缀以流苏,上衣也是只堪堪束胸,蓬松的灯笼衣底缀满了流苏,流苏上镶以珍珠,不停舞动间流苏摆动,像是跳跃的精灵。他们的腰肢柔软,如水蛇般变幻着各种姿势,下腰、旋转有些舞姿难度极大,但他们都能完美的呈现出来。相较于西凤的保守来说,北魏的舞更加使人迷醉。
黑暗中阿月慢慢蜷起指尖,捏紧身上华丽的衣衫,面上却是一派镇定。那里今夜坐着的人将是多年后算起来意义上与她真正第一次见面,她目光冷冽,缓缓松开手,调整好呼吸。面对他,她早已学会了藏起所有情绪,也学会了将恨掩藏,那个人太过聪明,也太过熟悉她,她但凡露出一丝破绽必将被他发现。既然如此,那她就让他看看望月公子是否还是他所熟悉的!
若说起初众人还在议论这位女子华丽的宫装是何等身份,为何迟迟才来,架子到是不小,且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又是为何,要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来便是,故弄玄虚是故意要吊人胃口吗?几个小国的使臣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起来,定是觉得阿月有些不尊重人。但转眼就看到北魏未来的国主亲自下来接她,并且牵过她的手,低头笑着耳语了句什么,只有坐的近的人才听到他是在低声说:“今日这身衣服你穿着真美。”众人无不哗然,心底随即了然。都说北魏太子有一位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原是在继位礼之前要同卸任大祭司举办国婚,也是因这位女子才取消了婚礼,而且这位女子遭大祭司陷害,差点被取代,后查明大祭司阴险狡诈,为当上太子妃不折手段,幸亏最后阴谋没有成功,自此太子便将这位可怜的女子藏在心尖,对她情根深种,谁都动摇不得。当然其中两人相爱过程曲折艰难,索性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想必就是这位未来太子妃了,难怪能被太子如珠如宝的疼爱着。是以她晚来又如何,谁又敢对她质疑。这些阿月都是不知的,否则她定当委屈,苏映寒这是故意要让她惊艳出场,这才安排了宫女在衣着打扮上都花费了许多时间,才拖延了她的脚步,按着她的时间指不准还能比别人早到。当然也没人敢在阿月面前乱嚼舌根。
对于苏映寒的夸赞阿月没说什么,很是乖巧地随着他走。而他们的位置正好巧不巧地在司夜离他们侧面不远距离,所以阿月一抬头恰好将那人映入眼帘,那样猝不及防,没有预兆的四目相对,他也同样在看着她,带着点探究的目光,很快他就将探究隐去,剩下一片暗无见底的深潭。苏映寒的话他想必都听见了,可是听见那又如何,她早已不再是宁朝夕,站在他面前的也不再是他的妻,她有什么好怕好心虚的。阿月随即目光坦然地看向坐在司夜离身侧的兰晴语,而她身后则随侍着晚晚。虽不知晚晚怎么成了他们的侍女打扮,但在这种情况下与久别重逢的故友相见她还是满心欢喜的。她目光掠过他们,很快就从他们身侧走过,侧身的刹那她挽起唇角,很好,都到齐了,省得她再下功夫一起对付。
司夜离目注着他们相携走远的身影,那女子蒙着面纱的感觉令他产生一刹那的错觉,但她眼底的陌生却并非是他所熟悉之人的。她走过那一刻他心脏猛然地骤缩疼痛起来,那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她葬身在火海,他拼命在火堆中挖着化为灰烬的尸骨,是那般的绝望和悔恨。烛火迷离,舞姬妖娆,想来他是不胜酒力贪了杯。这北魏的酒可真是烈,他在西凤无论喝多少都不会醉,怎么眼下才喝了两三杯却有些彷徨了。
“夜离,你怎么了?”兰晴语见他神色微恙不由得侧过头来问道。
阿离你怎么了,怎么了。是谁,是谁的声音那样惑人,恍恍惚惚不停在叫唤着他。他想努力去看清,但那人身影模糊,越走越远,最后只有浅淡的回眸,恍如那年她站在桃花树下,风一吹便随着散了,他想抓住却只余下满手绯红的花瓣。小白,小白,你在哪里?为何我看到了有个极像你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裙站在花树下,决绝凛冽地冲向了那柄剑,她的胸前染满了鲜红的血,与漫天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后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只余下那柄剑落在铺满桃花的地面,剑穗上还有那枚暗红的璎珞结,与你的那枚好像。
“相爷,你没事吧?”晚晚的声音轻轻传来,覆在耳边低声的问。随后她伏下身,偷偷从暗中拿过他的手去诊脉,脉象略有起伏,显然也无大碍,可他却看起来那么悲伤,这是为何?这般失态若是让魏太子看到了岂非伤了颜面,莫非是醉了?晚晚从衣袖间取出一粒配好的醒酒药塞给司夜离,让他服下。
这时的司夜离却好像回过神来,他低低挥退她,淡淡道:“无碍。”神情镇定淡然,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漠寡淡的司相,仿佛方才那个根本不是他。至于他为何会那样无人知晓,只隐隐看到魏太子与他女人相携走过后他就有些不对劲,所以说秀恩爱什么的兰晴语最是怨恨,那些不止会让他想起过去,也会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可悲。兰晴语眼神瞥向高堂上的女子,那女子目注前方,压根没注意到他们,她眸底渐渐染上了怨毒和嫉妒,但很快就收敛,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兰晴语是不会将她放在心上的。
那不过是段小插曲,认真看着歌舞的女子平静眼底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然后她执起透明的酒杯,晃动了下琥珀色的液体,同着苏映寒一起向众人举杯,一饮而尽。有谁能想到在座朝堂上会有一人的酒中会与他人不同,被人动过手脚,仅仅只是那一壶,下了极浅的分量,可那足以让她去做未完成之事。北魏有种酒,名曰三日醉,便是饮酒之人会醉上三日不醒,令人产生幻觉,最后暴毙而亡。但其酒本身并无此毒,需加入一味百花散才能发挥药效。既然两者相加可害人,在宫中自然被列为禁品,阿月就是偷偷趁着巫医诊治时才盗出来的,她问侍卫话就是让他去做这件事。她特意从司夜离那边走为的也是想观察他的反应,但她没想到会在殿上看到晚晚,所以她笑了。她原也没想过这么轻易就能杀了司夜离,眼下有晚晚在怕是要干扰她的计划,就看她何时才会发现了。晚晚身为西凤的医女,又是陈三的关门弟子,从他那里学会的必不在少数,否则又怎会受西凤帝器重赏识,看来她要抓紧时间了。
“在想什么?”苏映寒面上对众使臣说着应对的话,间或陪着应承几杯酒,到还有心思来关注她这边。阿月就坐在他右侧,两人距离并不远,她面前的小碟上都被他夹满了菜。底下之人看来他们到还真是一幅恩爱模样,实则阿月与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阿月虽想对他将话讲清楚,但眼下不是时候,只能配合着他演好这场戏。阿月几乎没怎么吃过菜,也不动酒,除非是一起敬没办法。这些年她几乎将酒都戒了,现在为了应付苏映寒不然他看出异常来,她主动拿起酒盏替他斟满,敬酒道:“我在想他们都来敬你,我是否也要学学样子,免得被人说不懂礼数。”
她这话说的一本正经却是将他给逗笑了,点点头含笑道:“能让你说出这番话可真是不容易啊,看来你也学会这些官场之道了,真是孺子可教也。看来我要对姬典的官位升上一升,感谢他教养了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姬典对北魏近来做出的贡献他到是没有要嘉奖,却因为她被抬举,这也算是另一种对她的维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