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有惊叹声不停发出,等她拉回思绪时就看到那满目星光下盛开着一轮残月,虽是转瞬即逝却那么洁白盈透,光芒耀眼。她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身边苏映寒的声音轻轻传来:“月晓照荧光,有女自天来。”他的赞美如缕缕悠扬的风般吹在耳畔,她不可置信呆愣问道:“这焰火……是你放的?”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离去就是为了做这些不切实际的事?苏映寒没有否认,只云淡风轻说道:“本来就准备好了要给你个惊喜的,但事情发生的突然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就先给了你个惊吓,怎么办,我只好将功补过了。”他那轻松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还是訾夙身份的时候,连笑容和那雅痞都没变,那么亲切熟悉。她想抬手去抚他嘴角那抹爽朗的笑,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过去了就让它留在过去吧,她什么都做不了何必还要勾人缅怀呢。
“走吧。”她神色又恢复成淡然,像是没有被勾起回忆,他本也有试探,可看到这样的她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
人群依旧吵杂,他拥着她挤开拥堵,耳边全是说话声,嗡嗡的像吵闹的知了。说话都显得吃力,后来索性也就不说了。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小白,小白。”脚下的步伐有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她自嘲地冷笑,这不过是个平庸的称呼,谁都能叫这个昵称,说明得了什么呢。而她讨厌别人叫她小白,因为那人说之所以会给她起名叫小白是因为她是个小白痴,是啊,她真的是个白痴,被人骗了那么久。
人潮拥挤,他与她就那么隔着人海在岁月跌宕中彼此错过,也许,一眼已是永生。
“报。”又有侍卫前来跪禀:“启禀太子殿下,我们的人在北殿废弃的宫苑中发现了贺芸罗的身影,她正想着潜逃出去,但现在已经被抓住,还请殿下处置。”
苏映寒眯了眯眼,没想到竟能在魏宫抓到贺芸罗,这是意外之喜,他下令道:“将她压过来。”
思绪被拉回,阿月斟酌着说道:“是要将她以人质为交换要挟贺青彦吗?”
远处显得狼狈不堪的贺芸罗正灰头土脸地被侍卫反手押解着走来,她头发松散,额前有几缕发丝飘坠。妆容花了,描红的丹唇半边也被擦去,怕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她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不免令苏映寒有些惊怔,原来除去了精致妆容下的容颜竟然是这般普通。贺芸罗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点,头微微低垂着不让人看清她的脸。她从晨时来宫中见过苏映抑后就并未离开,反正今日宫中宾客聚多没人会注意到她,她在宫中多年出去了反而不安心,或许只有这里才能给她安全感,她也要亲眼见着苏映抑登基心中的大石才落下。她总觉得这次的苏映寒太过好对付,让她隐隐起了丝疑惑。就是这样等到事情哗变她再接到消息想离开时已来不及,眼下被苏映寒的人抓住她心知定是自己败露了,她就知道苏映抑不会再袒护自己,必定将她招供,然而她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将自己撇清呢?有那个阿月在,她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让她糊弄过去。
“跪下。”侍卫粗暴地将贺芸罗按压在地,哪里还有当初身为大祭司时的荣耀,贺芸罗脸色难堪,双膝磕地最终什么都没说。
“贺芸罗,苏映抑说是你怂恿他谋朝篡位,闯入魏宫的那些人也都是你安排的?目的就是要杀本宫和阿月,你恨我们将你拆穿,现如今不止没当上太子妃,连大祭司之职都丢了,所以你想尽办法来杀我们是不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怪别人,但被你所害所设计之人又该怪谁呢?”苏映寒厉声问她。
贺芸罗还是没有说话,沉默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只要她什么都不说也不承认,总不能光听苏映抑对她的指控就杀了她吧?贺芸罗冷冷地想她这一生就是一直在利用别人,从前利用自己的友情将原本属于姬颖的幸福抢过来,现在她利用苏映抑对她残存的一丝情感又利用他去谋夺皇位,胜了他们一起受万世朝拜,输了那也只是他一人之事,与她何干。
“你以为你不说就会没事吗?苏映抑已经伏诛,你觉得你该是何种下场,你可以猜想一下。”苏映寒残忍地将话讲完,他就是要看贺芸罗惊恐害怕的神情,往往这种宫心计才能让她心里的防线崩溃。而贺芸罗也确实在听到苏映抑死了后神情忽然间变得尤为可怕,那种像是震惊像是隐匿的悲伤,互相矛盾的交织在她脸上,导致她顷刻间瘫软在地,神色恍惚地望着天,终于她将这世间最后一人用尽,再无庇佑她之人。
“他死了又怎样,难道因为他死了所以你们就可以将罪责强行加注在我身上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任凭你们处置,但我没做过之事也不会承认。”即便大势已去贺芸罗还要强撑狡辩,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保自己一命。
苏映寒摇摇头,对于她顽强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让人将她压下去看管着。
不久又有侍卫急匆匆跑来,说是贺青彦的人正带领来攻魏都城门,意图与城中的叛贼里应外合,夹击包抄之势将魏都围困成困兽之斗,从而彻底控制皇城。这次虽说为了继位礼从边疆抽调了不少军队回来,但抽调的人数并不多,一来边疆之危不可不守,二来身为北魏军队当可在新老皇权交替时刻一起来见证这神圣一幕,反而是贺青彦居然在暗中掌控了不少御林军的侍卫,与御林军统帅勾结,难怪先前在殿上就有几人消失不见,看来他们早就有了反心,就等时机成熟。再加上几支守卫皇城的军队,原本是将魏都守得固若金汤,深怕被别国刺客借机行刺,可万万没想到提防得了别人,却最终被自己人所害,这就有点让人看笑话了,但眼下北魏一团乱也没心思再去顾及其他。
苏映寒转身骑上马就往城门口赶,阿月紧随其后,他侧过身来看了看她到也没多余阻止的话,两人就这么快马加鞭的奔赴上战场。城中已有几位将军分头行事,护卫魏宫安全、阻击贼寇、疏导百姓躲避,城头则站着苏映寒,此时的他微风扬起猎猎衣袍,全神贯注盯着城外作战的贼寇,哪里还有半分秀丽美人的模样,配上他严肃的表情,只觉得眼前的人再不是年少时所认识那个翩翩公子。
“可找到贺青彦在哪?”
“没有,属下还在全力寻找。”
苏映寒略低了头正在同侍卫交谈,就听得有刀剑声不停划过耳膜的声音,还有架云梯想要试图爬上来的人群,那些人武功并不弱,显然是贺青彦暗中培植起来的势力,专门用来对付他们的。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阿月眉头蹙起,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贺青彦的实力,他这些年做假账实则背后贪污了不少皇粮,而那些钱他们原以为是他用来打造兵器,可现在看来他是去招兵买马了,也是,武力值强的人并不比刀剑逊色,有了他们的助力贺青彦还愁什么呢。
阿月再看去,苏映寒已加入了战斗,和亲卫军一起厮杀着敌人。砍杀下的几人被阿月挑开了面布,其中那些人长相粗犷面部轮廓特征明显,她脑中搜寻一圈,就听得苏映寒在耳侧道:“是胡人。”
胡人是位于北魏西南部的一支部落,首领野心勃勃总想脱离北魏的统治,自己建立为王。前些年异动频繁被魏帝派以将军强势镇压着,再加上他们的老统领病逝,部落中权势更替产生分歧,大权旁落,内斗不止,从而被苏映寒利用人心巩固统治,这才太平了几年,没想到这次竟会牵扯上他们。这么说来他们的内斗已经结束了才有心思来帮着贺青彦对付他们,本来也不指望让这些喂不饱的狼来感激他们,但他们助纣为虐想来只是想借着贺青彦互相利用,他们早就想入主魏宫,成为这北魏新一代的主人,从而掌控北魏各支部落。胡人噬性残暴弑杀,也擅长打游击战,没什么阵型可言,更没有一个统领掌控规划,全是各自为营搏杀,谁杀的人最多谁就是勇士。就是这种可怕的作战方式他们在草原上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
胡人分几匹从不同的城墙包抄,底下接应,面上开弓,远处还有弓箭手准备,如牛毛细雨般的箭矢拉开成一张饱满的弓,向着天空密密麻麻射去,对着城头落下。迎着城墙攀爬的胡人也是异常勇猛,亲卫军即便占着地理优势也丝毫占不到任何好处,相反已经有不少胡人都越过墙头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来为墙外的同伴开启城门,迎接他们进去。苏映寒一手搏杀着胡人,还要一边分心来看顾阿月,她对胡人不熟悉,根本摸不清他们的武功路数,再加上她本身武功也不强,很容易就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