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各大臣、两位皇子等都跪在玉清殿侧殿中,魏帝高居而坐,胸臆起伏间狠狠责骂道:“你们是要将魏都搞得生灵涂炭吗,还是都想要造反?你,设计杀害自己的皇兄。”他指着跪在左脚边的苏映抑,令他失望至极。而后又指着右脚边的苏映寒骂道:“你,明知他害你非但没有及时告知朕这件事,还要反将其一军,你们这是拿朕当死了吗?你们在做这件事时难道就没有想过对方是自己的亲兄弟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却非要斗得你死我活,祖训是如此,为的就是有一天兄弟阋墙,可还是避免不了这场浩劫,你们告诉朕究竟是为何?”魏帝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朕将江山交给你们,是希望有一天你们能守护好北魏的子民,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白白流血牺牲他们的性命,你们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士兵?”
苏映寒低垂着头眸色内敛,并未反驳魏帝的话,但这件事他没有选择,要怪就怪苏映抑做事太绝,是他挑衅在先,他不过还施彼身,若是告诉了魏帝或许就不能达到这种效果。而苏映抑的目的无非是哪怕不能伤敌一千,也要伤他八百,他的目的达到了,魏帝对他失望,就是他最大的成就吧?
然而魏帝话锋一转,接着又悲愤骂道:“在你眼中皇位就那么重要吗?几次三番都不肯罢休,朕原以为将你关在地牢中几年你就能悔过,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显然你是变本加厉,野心不死。”他气怒地指着苏映抑,若说对苏映寒是失望,那对这个儿子只觉得无药可救。魏帝连想都不想再看到他,他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要。摆了摆手对于公公道:“身为皇子同室操戈,残害至亲,手段卑劣至极,引玉清殿血流成河,是为不忠不义之徒,着即刻褫夺皇子封号,赶出魏宫。”
当听到圣旨落下的那刻,苏映抑原本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瞬间崩溃,脸色沉黯下来,跌跪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冷冷笑道:“什么狗屁的祖制,凭什么他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我却要永远活在他的光环下,被压抑着过一辈子?我与他从来就不是兄弟,我们生来就命运不同,他是长在太子院中有专人教导的尊贵太子,而我不过是要看着父皇脸色长大的次子,做的好了是应该,做的不好那就是不如他,应该被教训。”苏映抑偏激道。
魏帝恍然一怔,没想到这些年他竟有如此深的仇恨凝固在心里,将他的严厉当成是偏心,可他也是这么对苏映寒的,只是苏映寒为人聪明,未免挨骂总是将事情都做得最好,但这些是他自己努力,并非有意偏袒。苏映抑真是没救了,只知道一味的计较别人,不肯付出,争强好胜,到最后连他这个父皇也要算计进去。魏帝压根也不想再听他的狡辩之词,对于公公道:“拉下去。”
于公公没法,只得遣了侍卫去拖苏映抑,这下苏映抑急了,看着这满大殿的文武百官竟无一人站出来帮他说话,气势不禁软下来,他不要去过平民的生活,他压根就过不了那样的日子。为何母后还没有来救他,连母后都不要他了吗?苏映抑态度顷刻转换道:“父皇,这件事并非是儿臣一人所为,儿臣也是被人怂恿的,若说起来还是贺青彦与贺芸罗野心勃勃,杀皇兄的杀手都是他们找的,主意也都是贺芸罗出的,她说憎恨皇兄害得她被世人嘲笑,也憎恨姬月害得她一无所有,所以她要报复,儿臣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受她的挑唆,儿臣绝对不敢了,父皇您就算将儿臣发配到边疆也不要将儿臣削了爵位,儿臣真的知道错了。”苏映抑毫无尊严的哀求着,比起过苦日子他宁愿不要尊严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有什么忍不了,地牢中的日子他都挨过来了,还怕将来没有机会吗?
但他确然不会再有机会了,苏映寒也绝对不会让他再威胁到自己。
魏帝闻听此话神色一凛,抬起眼眸来就去看站在底下的贺青彦,此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魏帝暗道不好,这个时候他不在只有一种可能。
果然,侍卫再次急匆匆跑来侧殿,跌跪在地焦急道:“皇上,贺国师,反了。”
反了这个词代表着什么想必无人不知,就是尚未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反应过来,而满场大殿似乎也未深切感受到究竟怎么个反法?原本静若可闻的殿中哗然响起了激烈的议论声,皆为满目怒斥诉说贺青彦悉数的罪状,好撇清自己与他平日交好的关系。
“报,贺国师率领的骁骑营大军已冲破魏都城门,正向皇宫赶来。”
“报,西皇城一带连绵几栋民宅走水严重,百姓纷纷向城中逃窜。”
“报,承德祖庙前围聚了一堆不明身份之人鼓动百姓造反,九门提督带人前往镇压,不料那些人群起反抗,两方人马现已打斗起来……”
混乱,比之先前苏映寒策划好的计谋还要混乱。不停有侍卫前来禀报皇城的情况危急,他们虽站在这平静的大殿中,可外面究竟乱成什么样不用想都觉得恐慌,且依照这个形势下去怕是连魏宫都会沦陷。
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一旦苏映抑登基失败,背后之人必定浮出水面,贺青彦没有退路,魏帝为平息百姓怒火也必会将罪责皆推到他身上为保自己儿子,不管贺青彦在这件事中参与的分量是多少到最后都难逃一死,与其这样那还不如他先动手,反正他等这一天早就筹谋了许久,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既然连老天都要帮他,那他岂会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只是苏映抑不知道的是贺青彦竟然在利用他,造了这么个局,想来他也并非是真要帮自己。直到此刻苏映抑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错的有多离谱,他与苏映寒之间再怎么争斗的厉害,那都是他们家的事,可他却因此引来了一匹狼,让北魏因他而遭遇动荡,这么一来他再也休想在魏帝面前挽回。
苏映抑哀求道:“父皇,这件事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我不知道贺青彦会做这等叛国之事,他只说会支持我,其他的我一概不知。”苏映抑惶恐地倒退几步,他先前收了伤,虽勉强诊治过,但现在情绪激动之下胸口的血丝又隐隐泛出,将伤口崩坏。他隐忍着疼,抬手捂着,此时也不敢再哼一声,深怕惹恼了魏帝。他脸色微微有些惨白,喘气也有些绵长。
“殿下,您说的可是这些人?”堂下姬典拖着一被五花大绑的人,那人口中塞着布条,衣着很明显就是先前在玉清殿中打斗之人,身上还有半干的血渍。
随着姬典带来的人,魏帝更是尤为震怒。那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衣着的区别很容易就令人想起先前的那场斗殴,原来他们早就混杂在正规军中意图想要制造混乱不轨,若非被抓住怕是现在还要被糊弄过去。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自己犯错也就算了,还要养虎为患,这等大逆不道之子他还留着干什么。魏帝一脚踹开他,对底下乌泱泱地大臣道:“卿等谁能为国效力,平叛这逆贼,朕必定重赏。”
殿外此时有小太监通禀的声音,遥遥便见一人心急火燎往侧殿赶。那人一身玄金色袍服,琚以凤凰为底,展翅涅槃,贵重间彰显大气,一头双翔点翠凤簪,簪以鎏金凤蝶,配上牡丹云髻,不是皇后还能是谁。皇后一步步走的很快,几乎小跑着朝高堂上的魏帝走去,眼前这个人既是她的夫君,又是君臣,她却只觉得好陌生遥远,自从他迷恋上熹妃后与她已渐渐形成陌路,虽还是会琴瑟和鸣,但私下只有自己知道到底还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虚假。可不管他们之间如何,那毕竟是他们唯一的两个儿子,她无法阻止他们兄弟残杀,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痛下狠心来对付她的儿子。
皇后一路跑着跪到殿前,双手交叠于额前埋首道:“皇上,是臣妾没有管教好抑儿,如果抑儿有什么错那都是臣妾不对,还请皇上惩罚臣妾,饶了抑儿这一次。”
四周静晃,无人敢说皇后扰乱国事。到是魏帝指着她怒道:“你还有脸说,他有今天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从小你就溺爱他,到他长大犯下弑君大罪,你却还要帮着他来向朕求情,你可知他想杀的人是谁?是不是在你眼中与朕的多年夫妻情分不足以与他相比?也是,朕怎么指望一个母亲不护犊。”魏帝自嘲地冷笑,与魏后的情爱自此也终究走到了头。恨声道:“今日谁求情都没用,若他只是朕的儿子朕可以饶了他这次,但他引狼入室,将魏都陷入水深火热中,就凭这点他都要对百姓一个交代。你听听,贺青彦的铁蹄已经快要踏进魏宫,你若还知道自己是国母就不该这时候出来捣乱。”魏帝拂开她,朝玉阶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