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再不放手我们会一起死的。”阿月焦急的大喊,没有任何一次能让她这般的惊慌失措。一直以来她都沉着冷静,哪怕是面对死,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她都能靠着毅力一次次从绝境中走出,可面对这个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的男人,他的固执和坚持令她无能为力。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这世间是重要的,可他却告诉了她存在的价值。簌簌的风声将她的话吹散,像是无限回放般在山谷中激荡开来,一遍又一遍。
然而等待着她的并非是他的松手,而是他那令她久久不能回神的话,他说:“那就让我们一起死吧。”紧接着她就眼睁睁看到他的身体翻身而下,像是一条断了线的风筝般急速下坠,而她则被他紧紧握在手中,那般的小心翼翼体贴呵护。
一起死吗?他甚至都无法肯定她是否就是他所熟知的故人,就轻言做出这样的承诺。那意味着什么他可否知道?这句话重若千金,让她如何去承受。
眼里渐渐凝聚起水雾,她想即便当初如尘泥般被人践踏在脚下,那般绝望的听着司夜离对另一个女子呵护有加她都没有这种撕心裂肺的心情,可这一刻她却很想哭,很想放声的大声哭。没有哪个女子是不想被人珍视的,即便坚韧如她,也有脆弱、孤独、胆怯的时候。訾夙,你知道这句话对我来说的意义吗?
翻飞而下的男子自然无暇顾及太多,他一个旋身指尖的剑刃就在岩壁上划下一条细长的口子,山石与铁碰撞出闪烁的火花,同时也减缓了他们下坠的速度。最后他们跌落在一块突起的崖壁块上,脊背被狠狠地撞击上大石,后脑勺也痛的不轻,眼冒金花。
阿月有短暂的昏迷过去,待她再醒来时凝望着高阔的天空,脑中忽然想起发生了何事,忙的坐起身。目及之处,苏映寒正倒在离她不远处的距离,一动不动的躺着,她有些害怕的爬起身,身上一阵剧痛,好几块皮肉都被磨出血来,她忍着疼,移动过去看紧闭着眼的苏映寒,去推醒他,可他身上插着剑,上好的鲛织云纹衣绸都染了血,脸色惨白到透明,像是只频临破碎的蝴蝶。阿月的心一突突的跳,心底里滋生出一股叫害怕的东西,她从前杀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更别说是有其他的情绪了。但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她在这世上仅剩下不多的朋友,她害怕连他都失去了。指腹贴着苏映寒的脖颈去探他心脏的跳动,还好脉搏还在。可就算是这样,如果他们逃不出去还是什么都没用,她一样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流血过多而死,那样亲眼见着同伴死去的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孤独、恐惧就这样伴随着她整个童年,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害怕。然而他们此刻正在半崖腰上,离黑茫茫的底下还有段距离,突起的石块也仅是非常小的面积,四周什么都没有,连杂草都不长。索性好消息是崖顶上的那些人都不在了,他们至少是安全的。她抱着苏映寒,什么都做不了,既不能为他疗伤又不能带他离开这里,她真的很无能。这么无能的她还谈什么复仇,敌人都比她强大。
訾夙,我该怎么办呢?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无坚不摧的,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很渺小……
“小七,小七……”迷糊间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又再次响彻在她耳畔,与上次不同的是她开始渐渐回应他,不再躲避,不再怯懦。
“訾夙,你不是一直在猜测我是谁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就是小七,我回来了。”她呢喃的哄慰着他,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是啊,她回来了,这个世界的人是否还欢迎她呢?不,她已被国家背弃,她已被家族钉上耻辱,他们到死都是恨着她的。这些都是她的错,她一辈子都洗刷不清的罪孽,所以她如今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阿……阿月。”苏映寒幽幽转醒,也不知是阿月方才的话有了作用,还是他被疼醒了,虚弱的开口道:“你还在啊,真是太好了。我真怕每次醒来都是一场梦,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无能为力,若我坚持带你走,或许以后的悲剧都不会发生,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是否还在怪我?”他说着,像是又陷入了昏迷中,这些话醒着时他无法对阿月说,可他却想在梦中对着小七说。小七,你能原谅我吗?
天边的云霞火红荼蘼,即将隐没入山海。一层层退却的金光半笼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了层金,夕阳余晖笼罩大地,连远处的山木都像是金光璀璨的。訾夙说北魏的风景很美,她想的确是很美。她看过魏宫金妮万丈气势如虹的落日,也领略过金戈铁马风吹草地的冉冉余晖,再如今他们深陷绝境,夕阳却依然掩照着不可夺目的恢弘,若非此时此景她真想欣赏一番。
苏映寒再次陷入昏迷令阿月慌乱起来,这种情况预示着什么她很清楚。昏迷只是个预兆,一旦陷入深度或许就不再醒来,毕竟他的伤是那么严重。仅剩下的半口气也是在强撑,勉强的活着罢了。虽然他的意志力很坚强,可不能医治终究不是办法。他们身上都未带伤药,除了这身无用的名贵衣服简直捉襟见肘。菩桃他们会找到他们吗,他会推算出他们坠崖了吗?阿月转了身拖着疲累的身子想要寻找一条出路,不能依靠别人,就算菩桃一定会找来,可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那时他们是否活着还是个未知数。她沿着坚硬的岩壁不断的敲打,哪怕能爬上去她也会拼尽全力的。这里的山石常年经受风晒雨淋早就被磨的光滑无比,别说是爬,就是想不滑下来都难。阿月没有放弃,无论怎样她都一定要想到办法……
或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沿着山壁边上陷进去的地方竟然有松动,她用力的徒手去扒,指尖上很快就渗出血来,血肉模糊的指甲盖翻转、断裂,她竟感觉不到疼,一遍一遍的继续去扒,直至扒出个小坑来。然而奇怪的是外表坚硬的山石内里竟有一块能容纳几人的内室都是悬空的,这次她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堵着的泥石给挖去,内室赫然就出现在了眼前。阿月心中一喜,虽然也是很简陋,可好歹他们暂时有个栖身的地方。她费力的将苏映寒拖进去,疲惫的仰靠在岩壁上。此时的苏映寒身体很烫,开始发起烧来,手脚都滚烫滚烫,她就知道这是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她抱着苏映寒躺在怀中,一次次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他却哆嗦着迷糊地喊冷。
“訾夙,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不能放弃,我也不会放弃,好不好?”她似是请求,又似是悲鸣,低喃的哀哀诉说着,说到最后竟连声音都哑了。她其实心里无比的清楚,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连眼下都是暂时的,他们会越来越辛苦,说不定全都要死在这,比跌得粉身碎骨还要凄惨。
————
“王爷,司相他们已经上路,属下已经部署好一切,还请王爷放心。”说话的男人屈膝半跪在地上,垂眸半掩。
男人点点头,“近来司夜离风头颇高,本王正愁找不到他的弱点,若是这次的事能成功,那本王必定好好奖赏你。只要本王得了西凤,护国将军的位置非你莫属。”男人一脸深沉的许诺。自从西凤帝病中西凤已持续了好久双雄称霸的局面,而那个老狐狸不就是想看到他们胡斗才能维持西凤表面上的平和吗?既然这样,那他何不助把力,让这一切早点进入白热化。
“还有,暗中联络各地藩王,是时候该他们站队了。”
“是。”属下领命而去。
————
已是离都第十日,因走着官道,一路上到也平静太平,并无什么异常发生。这次从西凤出发的使团由司相为主领,分别还有王成将军、礼部侍郎、工部侍郎、四副将和八名六品以下官员。一行人队伍浩浩荡荡,多达两百人之多,其中禁军四十人,御林军一百人,司夜离的暗卫也有二十几人。达到一个驿站便会有事先通报好的当地官员前来招待,为了减少惊动这次他们行程住的很普通,并未到达各地官员的府邸中,也不绕到各地郡县查看,是以时间上赶到北魏绰绰有余。
因是使团出行,一切就都按照礼制来。这次虽然带着家眷,但同行过程中并无过多的交流或亲密举止,连马车都是各自一辆,兰晴语的马车中多是伺候她的侍女,而司夜离的马车中则简单许多,除了流锦身为贴身护卫驾驭外,只得晚医女一人在照料,平时也会在马车中招待王将军等人商讨些事,到也无人会对晚医女说三道四,只因她是西凤帝亲派来照顾司夜离的人。到是走在后一辆马车中的兰晴语颇是愤恨,她每每前去见他都被推拒回来,碍于礼数她也不好几次三番都前去打扰,毕竟都被王成他们等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