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静波中,另一边春暖阁中却是欢声笑语,连晚晚都捧腹大笑,直言道:“怎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朝夕不似他们那些淑女,颇没形象的在塌上打滚,大仇得报,她心中舒坦,连胃痛也好了。拉着芷澜,到处奔跑,差点没将春暖阁拆了。
说起这件事的原因,还要因着一碗粥的故事。先前芷澜去大灶房拿米,那边此时已经用好灶具,房中空无一人,连管事的怕是也寻了个地方在用餐,芷澜思量着仔细回去也是要熬粥,不若就在这里用罢,也好省了时间。待她熬好白粥,正准备要走时,谁成想竟在门口碰上了如意。如意与秀怜两人自导自演骗了司夜离过去,做戏总要做全套,她便是去灶房寻些吃的端去,好证实她的主子确实没吃。两人原本并不待见彼此,偏巧如意非要找她的茬,自己的主子欺负了人不成,连着下人都狗仗人势。
并非有哪条规定不允许擅自去大灶房取食材,如意却硬是赖着说芷澜偷了东西。芷澜忍住笑,这种栽赃未免也太过牵强,灶房中除了食材还有什么可偷的?如意这么说无非是想羞辱她,渐渐地来了些围观的侍女侍从,管事的不知从哪闻到风声,含着一口饭急急忙忙跑来,口齿不清的对芷澜呵斥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意那边不好得罪,他只好不分青红皂白帮着颠倒是非。
若是换成以前,芷澜早就怯懦地哭了。不知为何,她想起他们的处境,想起被欺辱的小姐,心中便有了勇气。或许是她知道背后有朝夕撑着的缘故,努力抑制住被气得发抖的双手,冷笑道:“这里有什么值得可偷的?况且,即便我们想要,这个府里又有什么不是属于我们小姐的?”
芷澜这番言论彻底的激怒了如意,原是想要把她狠狠踩在脚底下的人,却在身份上吃了大亏,如意又岂能甘心。颐指气使道:“有没有偷,搜过便知道。这里的东西值不值钱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说罢,便要指使和她交好的几个侍婢去拽住芷澜。
芷澜未免手中端着的瓷碗将粥洒出来,并未过多的挣扎,只等他们胡乱粗暴的在她身上乱摸一通,什么都未寻着。如意此时的脸色已经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是笃信芷澜乘着没人的时候要拿些什么的,仅凭着那碗白粥,何至于鬼鬼祟祟的。这件事也亏得她自己想多了,才能让芷澜有机可乘。如意既然不信,芷澜只管盯着自己手中的碟子,待如意怀疑时,芷澜假装慌张道:“这里的燕窝乃我家小姐从自己府上带来的,和你们没有关系。”又故意搅了搅瓷碗中的白粥,燕窝本身遇水就是晶莹剔透的,又没有味道,放在粥中一起熬,哪还分辨得出来。
管事的见芷澜支支吾吾,更是可疑,想起自己在灶房的角落里确实藏了珍贵的燕窝,说不定就被她发现了。燕窝原本也属药材一类,被统一归置到人参、石斛、灵芝、虫草等锁在专用的药库中,近来冬凝阁中的秀夫人因着身孕的关系极需要滋补,几乎是日日都要食用,管事的嫌麻烦,就将燕窝储备在灶房中。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虽有数量记载,却未必能记得那么精细,真若取一点来用也未必会发现。这些事原本下人们是存了一百个心都不敢偷的,怕就怕在上面指明了是给秀夫人用的,真出了事,他这边肯定少不了责罚,又不能得罪了其他的夫人。说是责罚算是轻的,风云骤变的事都要看主子的心情,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正在管事的为难之际,如意已经抢过芷澜端着的碟子,訾眉冽目嘲讽道:“这里的一切都属于相府,你们家小姐既然嫁入了府,那也是属于这府中的,还有什么是你们的?况且这燕窝又没写名字,我说你是偷的你就是偷的,你还想狡辩不成?!”看看谁会信你。如意覆耳在芷澜鬓边小声说着,如她主子一般嚣张跋扈。
“你……”芷澜佯装怒道。
管事的见气氛不对,忙上前劝慰,他既不想得罪了如夫人那边,又想给大夫人做个顺水人情,毕竟事情闹开了去谁都没有好处。
“如意姑娘,您听老奴一劝,既然东西找回来了,就算了吧,莫要伤了和气,毕竟那边是正主,真要闹开去,惹恼了相爷,你家主子是没事,吃亏的可是您。”两人低头耳语着,芷澜也懒得听他们的对话,见自己目的达成,如意对她也深信不疑,只无奈道:“不就是一碗燕窝粥嘛,至于这样嘛,给你便是。”芷澜气呼呼地将碗甩下,瓷碗应声溅了些渍沫出来,她转身就走。
如意在芷澜背后哼了哼,芷澜却暗暗偷笑。她是知道如意怀的心思,她若以为这碗是燕窝粥,定会拿去孝敬她的主子,等她主子真正醒悟过来,届时可想而知她的脸色该会怎样了。
朝夕想想就觉得好笑,他们争了半天,却发现不过是碗白粥,又或者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吃出来。芷澜做的好,都要忍不住拍手称绝,这么狡诈的脾性真是对了她的性子,甚合她意。朝夕喝着碗中的白粥,驱赶着芷澜,鼓着腮帮子笑盈盈道:“好芷澜,好澜儿,你就去给我看看嘛。我已经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两个笨蛋会有什么反应了,若不是我自己去说不定就会大声的笑出来,我也绝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你放心的去吧,你小姐我会给你做坚强的后盾,嗯,后盾。”
朝夕的话多半是坑爹的,芷澜的脸色都不大好了。扭捏地朝晚晚求救似的看去,这一来一往彼此间更多了份亲厚,朝夕原也不是拘束之人,只要不是对她有敌意的,她都能和人成为朋友。
“晚晚姑娘,你就劝劝小姐吧,别让我再去了。做了这一次事我都吓死了,哪还有胆量再去,这不羊入虎口嘛。”芷澜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夫人……”晚晚拗不过芷澜的摇尾乞怜,活像只求抚摸求安慰的小狗,只好对朝夕开口道。
朝夕摆了摆手,爬到小塌上继续喝粥,那手势别提有多傲娇霸道,是坚决不允许的。“不过么……”她想了想,露出意味深长的狡黠表情,“若是晚晚肯叫我朝夕,那你就可以不去了。”她撑着下颌,眸中尽是无尽的慵懒风情。她早就听厌了小鱼小燕动不动就叫她夫人、夫人,她不差一个忠心的奴才,就差一个能说话的朋友。
那时的她是自负自信的,她以为只要自己用真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以同样来待她。抛却了过去,至少这一次要好好的活着。
晚晚无奈只好妥协。然而朝夕是那种有心事没有做完会难受的人,自然芷澜唤不动,她又派了小鱼小燕去打听。小鱼小燕对她这个主子又比不得芷澜那么放肆,只好替朝夕去办这件苦差事。据小燕回来细禀时说,她的一个同乡在秀怜房中伺候,到将此事全看在了眼里。
如意端着从芷澜那边抢去的燕窝粥去冬凝阁时,司夜离已经在阁中与秀怜说话了。秀怜娇滴滴的撒娇,说自己没胃口,近来孩子好动,想着是要自己的父亲多去看看他云云。司夜离宠秀怜是全府皆知的事,秀怜也毫不避嫌的挨着他坐,如意将碟子端上去,司夜离接过瓷碗,就要亲自喂秀怜。哪知秀怜白日里平白受了些气,又不敢对着司夜离发泄,她想颐指气使的问又不敢问,这件事原就是不想让人家知道,她若问了无疑是自寻死路,惹恼了他,自己的这般锦绣日子怕是要难过。司夜离劝说了几次,秀怜都对他爱理不理,到还真把他惹恼了。司夜离气道:“你若不想喝这碗燕窝粥,以后就别再喝了。”说罢,他自己将这碗粥喝了。这位勤俭节约的相爷若是没喝还好,这下发现他们在唬弄他,更是气的不轻,当下就下令撤了秀怜的福利。秀怜哪肯作罢,直说此事与自己无关。司夜离招了如意来问话,这下如意到是老实了,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将自己所做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事情说开了,众人就都想明白了,恍然自己是被骗了。司夜离恼道:“让你别去招惹她,怨不得别人。”他丢下这句话也没在她阁中过夜就走了。秀怜在气头上,原是想让司夜离哄上一哄,结果到把他气走了,对着如意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時夜已深,府中却是人人都知道了这位夫人闹了个笑话,都跑出来看好戏,最后还是伯恒将她劝了下去,又严令府中绝不准再提,此事也就过去了。
朝夕是想不到那碗粥最后落在司夜离手里,若是想到,她阴暗的想,她非在里面下点砒霜,届时又能赖在秀怜头上,想想就觉得能出口恶气。
芷澜不似朝夕那么乐观,他们这次既招惹了秀怜,又招惹了那个阴沉不定的司夜离。秀怜吃了哑巴亏,明着也不敢对付他们,不知道暗地里又会使些什么绊子出来。司夜离那边虽看起来是风平浪静,赖得理他们这些小打小斗,芷澜尤是每天都战战兢兢,她是见识过相爷无情的一面,又怎敢心存侥幸认为他是在对他们的放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