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信兰晴语说的,她既然能醒着安然无事的盯了她半天,肯定也看过这破庙的结构,除了在他们头顶上方有一座庞大的佛像外,庙里就只有她倚着的那张破桌子了。佛像是用泥塑身,有些地方早已破败不堪,佛祖盘坐的莲花底座上有一大半的莲花都碎了,佛身坑坑洼洼的,庙宇四周的房梁都有坍塌的迹象,看着像是随时都能将他们掩埋在里面。
彼此都没有问对方为何会在这里,想必心中都有了底。可是朝夕是听到他们要抓人威胁司夜离的,也猜测了他们会抓兰晴语,毕竟兰晴语的身份在这里大家都知道,谁让她自己招摇的,活该被抓呗。那她是怎么回事,兰晴语见到她怎么一点好奇都没有,反而是淡定呢?她这个娇弱的小姐倒是对这种事一点都不怕,这又说明了什么。她不信兰晴语会同别的女子不一样,别说她自小生长在深闺中,家中府卫护着自然是少不了,见了那几个陌生男子会一点都不胆怯,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碰上这种事也是吓得魂都没了。
朝夕暗自在心里揣测着兰晴语的心思,她发现她越是揣测越是看不透这个女子,她有太多面都是别人没见过的,包括她隐晦的心思。她可以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她的诡计决计不会比朝夕少,只不过两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兰晴语是要害人,且害得让人抓不住把柄,而朝夕是为了自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何抓我们来,我比你更想逃离这里,你以为我没试过么?”兰晴语讽刺道。
“我是在看我的血果然起了作用,看你还有力气同我叫嚣那就说明你好的差不多了,怎么样,欠我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朝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手脚被困哪里都走不得,也只能将就了。她是故意拿话来噎兰晴语的,兰晴语素来讨厌她,更是恨她抢了她相国夫人的名分,明里暗里就想让她消失,话语间自是从来都没给过好脸色,往日就喜欢缠着司夜离来刺激她,私下里两人早已势如水火,面上朝夕都懒得同她搭理,看她一人在那里唱戏,简直是有趣的很。
朝夕的话绝对是刺激了兰晴语,尤其是让她想到了那日司夜离屈辱下跪的事,那件事一直都是她心中不能释怀的梗,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羞辱别人简直比让人死还难受,她已经丧心病狂了才能做出这事。兰晴语对朝夕那岂止是恨能解决的,仿佛也就只有她死才能让她解恨了。
兰晴语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地吼道:“宁朝夕,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是彻底输了,你将夜离彻底的推给了我,你以为在你让他受了这般大的屈辱后他对你还会有一丝情义吗?你别做梦了,你是为自己出了口气,可你得到了什么?”她狰狞地狂笑起来,笑得眼中带泪,“你什么都没得到不是么,最终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我,必将是我。从前我或许想过你若死了就不会成为夹在我们之中的障碍了,可你从来都不是障碍啊,你只有好好活着,你这个丑八怪又怎么配得到幸福呢,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她的话音带着丝丝阴气朝她飘来,如细密的针扎在朝夕心上,成功将她扎的千疮百孔。
如果言语能够杀人,兰晴语无疑做到了,她不需要花费一丝力气就击溃了朝夕。一个女人最不能承受之重就是看着另一个女子得到丈夫的疼爱,这让她日日夜夜都置身在地狱中饱受着煎熬,却找不到一个逃脱的出口。她知道兰晴语不是随便说说的,她绝对有能力做到,也必将不会让她好过。枉她再过聪明都逃不掉婚姻带来的枷锁,只要她一日还是司夜离的妻子,她就逃不开礼教束缚,也逃不开相府那座牢笼,一旦兰晴语进门她往后的日子早就能预料的到,兰晴语会将加注在她身上的苦通通用到她身上,这个女人才是套路太深,就算朝夕斗的过她,想必也是日日劳心劳力,时刻提防着她又要耍什么诡计。兰晴语生长在深闺大院或许最是喜欢尔虞我诈般的斗来斗去,那才是她的乐趣,可那不是她的乐趣,也非她所爱。她喜欢简单自在的生活,这一直是她追求的。她与他们必将背道而驰,注定不会成为同路人,这也是她以前一直害怕自己会爱上司夜离的原因,她不想同他走到最后彼此间只剩下算计,那是悲哀的。如果说从前有过犹疑,也有难以决断的时候,现在她宁愿退出,去成全他们,也不想将自己置身在漩涡中成为兰晴语的牺牲品,被她折磨。
“吵什么,都给老子闭嘴,再吵就将你们的舌头给割了,反正只要你们活着就能引司夜离来,少了什么那可不好说,谁知道是怎么没了。”男人推门进来吼道,他手中持有长剑,剑尖对着他们挥过,吓唬的味道颇浓,但朝夕还是识时务的闭了嘴。她可不想因为被兰晴语激怒而受伤,太不值得,真要叫她看笑话了。
男人见他们乖顺了就又重新出去守在门口,庙里太过安静,到了夜间不说话就会显得异常诡异,只有稀薄的月光温淡笼罩着,月凉如水,朝夕身子寒又一直坐在地上,寒气不停往上冒,她冷的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庙宇四周都有窗子,上面糊着的绢布都破碎了,风从外面钻进来,像是怎么都避不开,月夜十分的温度不比白日。
兰晴语对朝夕的行为很是鄙视,认为她是在装虚弱,这种天夜间就算再凉还是能忍受的,再说她觉得正好,白天反而太热。或许是太过恐惧还是睡的太多,她此刻精神正好,见朝夕也没有要睡的意思,她心里冷哼,只又故意去刺激她,对她道:“你可知你是如何被抓来的?”
朝夕本就睡不好,翻来覆去的,听她这么说心里一个激灵,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底冒起,她质问道:“难不成是你?”
兰晴语抿唇嘤嘤地笑,“我本来在帐中休养身体,谁知闯入了两人拿着画像将我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后就将我给抓了,我哪里晓得他们为何要抓我,只求他们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于是你猜他们都说了什么?”
朝夕眼中的愤怒被掩盖下去,她深知兰晴语的用意,绝不能让她得逞,只冷笑道:“他们要抓能威胁司夜离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她冷静地陈诉。
兰晴语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惊惶道:“原来你知道。”她想了想收起自己的失态,嘲讽道:“那就怪不得我不义了,还是你不仁在先,明知他们要抓我都见死不救,你这是自作孽天难恕。”
朝夕认为她这话不对,她是在为自己所犯的错找借口,按她这话说来倒是还有理了,她反而成了替天行道的好人了,纯粹是瞎掰。
“说吧,你是怎么害我的。”她懒得听兰晴语狡辩的虚伪话。
相较于朝夕的镇定,兰晴语就没什么乐趣可看了,嘲弄道:“他们说要抓夜离的女人,那我怎能不将你拉进来呢,你不是一直想做他的女人么,如今我全了你的意你该感谢我的。”
呵,还要感谢她呢,瞧瞧她说的这是什么话。朝夕反击道:“抓了我也没用,你无非看了场笑话,别到时将自己赔了进去,那可就不值得了。”
兰晴语没有被朝夕的话打击,淡然回了她两个字“无耻”,她就背过朝夕闭着眼假寐去了。打击人这种事本来就是看彼此谁的口才厉害了,朝夕自问未做到兰晴语般口若悬河,能将死的说活又能将活的说死颠倒黑白,但没有人说过对付这种人有种办法就是淡定,只要激不起别人的怒火任她再能说会道又有何用,无非是唱独角戏,了无生趣,唱多了连自己都会厌烦。
她骂朝夕无耻,朝夕倒想问问她究竟谁无耻了,她从来不是他们之间的威胁,偏是兰晴语一直不肯放过她,几次三番的害她不说,还反过来骂她是否太过可笑了。若说从前朝夕对兰晴语是有亏欠的,对她的加害都宽容的话,那么这句无耻彻底让她断了念想,从此后又何来亏欠,有的只会是鹿死谁手。她不争,不是她不会争,而是她懒得争,也不屑,可若再来一次,她必定不会再让兰晴语,因为她不配。可惜,她现在心如死灰已不想再争,兰晴语爱要就拿去吧,只要她拿得走。
————
马隆坡,其实就是永城外一处乱葬岗,方圆十里外都是长及膝盖的杂草,没有树木也没有地标,在杂草的尽头就能找到。那处地方寸草不生,四处都是尸骨,竖着几块没有名字的牌子算是对死去的人最大的惦念。离马隆坡最近的只有一处破庙,是当初为了震住阴气才盖的,一开始还有人会去庙里烧香祈祷,离得永城有段距离,那里又阴气沉沉,年月久了难免就去的人少了,又没人维护,失修的庙宇破败落魄,久而久之就被人遗忘而荒废在那里。所以司夜离他们不知马隆坡是很正常的,就是永城里的人说不上来也有许多,更甚者会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