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城中新开了家赌坊,近来永城也不太平,这种消遣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少了。”
“是啊,还不是朝廷派了大员在这里驻扎,城外又瘟疫横行,搞得我们也出不去,别再过几日又有新花样出来,让我们去赈灾才行。”
几个衣着光鲜员外打扮的人说着话从缘生客栈楼下经过,话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住在二楼雅间的廖青听到。廖青此人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是个典型的无赖,摊上柳絮的事也算他倒霉,本是想捯饬点钱好继续混吃混喝,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查上门来。他虽是个混混,却极爱惜自己的命,深知一旦说出去怕也命不久矣,还不如趁合适的时机来个价高者得,卖个好价钱。反正他烂命一条,谁都不怕,管他身份再高只要没证据一样奈何不了他。他很清楚他要的是命,谁能最终让他安然离开这个地方他就为谁卖命。
同样的,他嗜赌贪财的弱点使他在客栈中待了几日憋闷的慌,一双手奇痒难忍。客栈中原本住的些人都被禁军给请了出去,几乎只剩下廖青这一住户,害他连个女的都看不到,更别提如往常般调戏人家了。如今被人一撩拨,廖青猛地推开竹窗,看向底下的街道,哪里还有说话之人。他更觉郁闷了,被人监视的感觉比之坐牢还惨。心烦气躁下廖青下楼点了些食物让人送上去,他其实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这会功夫离午膳刚过去不久哪里还能吃下什么,不过是心里憋闷的慌。
不久后小二敲了敲紧闭的房门,门内传来暴躁声:“进来。”声音粗而急,显得尤为不耐烦。
小二也是好性子,端着一盘烧鸡、两盘卤水牛肉和一碟炒花生,另备了两壶酒给送上。
“不是让你提两坛酒上来,怎么就只给两瓶,是嫌老子付不起钱还是咋地?”廖青颇为嫌弃的瞥了眼连牙缝都不够塞的酒壶。
“爷可是误会奴才了,奴才不过是看着爷近来常饮酒伤身,这不关心爷的身体么。”
好话谁都爱听,像廖青这种无权无势的对马屁更是受用,当下打赏了几钱给小二,笑眯眯道:“爷眼下也就这点爱好了,要是连酒都不让喝还不如直接要了爷的命。”
小二见劝说不听,瞥了眼门外窥探着便衣打扮的禁军,直得将话再暗示下去,若再直白怕是谁听了都明白。
“奴才不爱喝酒可不懂,这喝醉了虽说飘飘欲仙,但混混沌沌言语怕是也会有失吧,奴才可见过不少酒鬼,做些什么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看着就令人害怕呢。”
“嘿,那些个酒品不好的还敢在爷面前提起,爷的酒量是他们能比的吗?敢不敢找人来试试,看爷能不能把人给喝趴下,让他们有胆量的来挑战,去啊。”小二这话挑中了廖青的神经,他像炸毛的疯狗,不依不饶。
“得得得,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是奴才说错话,还请爷莫要同奴才置气,奴才这嘴就是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作得数,爷何必同奴才一般见识。”
“滚下去。”不识相的,还以为多会拍马屁,瞧这说的什么话,没一句他爱听的。廖青抡起一壶酒,打开盖子,满室的酒香溢了出来,未喝人已醉。他架起一脚搭在长凳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拎着鸡腿,鸡腿烤得油香满溢,进嘴酥嫩可口,好一道人间美味。
这边廖青风卷残云般吃着,那边小二下楼时忍不住想这人真不识抬举,好说歹说一句话都听不进,总有他好果子吃的一天。小二见禁军依是没有要走的架势,上前询问道:“几位爷可否也需要上几壶酒?”
几个禁军都是经叶裴手下带出来的,莫说现在是白日,就是夜间轮到当值也是不会坏了规矩的,随即摆了摆手让小二退下。
廖青对禁军整日整夜的监视心中难免暴躁,无处发泄也就只能以酒来消愁。且他喝酒又急又猛,从来都喜欢灌而不喜用碗,这种喝法不喝醉才怪,所以小二的担心不无道理,只给他两壶也是觉着两壶差不多能解他馋,又不至于让他醉。酒足饭饱廖青就又想起先前楼下说过的话了,他喝的微醺,正在兴头上,想到的事难免就要去做,否则撕心挠肺的痒痒。忽然他瞥见被他吃的差不多的卤水牛肉盘底有黑色的字,掀开一片牛肉赫然用炭笔写着“忌赌”两个字。这分明是有人在借此暗示于他,而那人显然非常的了解他的喜好,在暗中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廖青看了眼门外驻扎的禁军,回了个冷笑,用指腹将黑色的炭字抹净,揩了揩贴身的衣裳,也不嫌脏,站起身径直往门外走。他廖青从来不受任何威胁,也从来不需要人提点,更不受人恩惠,他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的了,他赌他的与别人何干,他还怕了不成。
廖青这边刚走出缘生客栈门口,暗中跟随的几方人马早就做好准备,一路尾随着他到泰元赌场。未进赌场就先听到屋中传来嘈杂的吆喝声和说话声,拉高了分贝的嘶喊声,听得人血脉偾张。
“大大大……小小小……”
“这位爷几个人?”赌场门口站着两人强壮结实,一左一右拦住了廖青的去路,瞥了眼他身后远远跟随的几人。不说还真不知道是为了跟着廖青而来的,不知情的还以为碰上什么富庶的员外了,身后还跟了几个家丁护卫。
廖青脑子转得快,自是不会戳穿,逃跑什么的他不会再干第二次,反正他也出不了永城,他就是想让禁军充充门面,故严肃道:“你们几个在门外等我,谁要进来老子输了钱怪谁。”他这话半威胁的成分居多,禁军哪里会听他的,但也确实对赌场这种嘈杂的地方不感兴趣。
廖青嘚瑟的吹着口哨,一进赌场各种声音不免放大,比他在外面听的更为清晰。赌场中有各种赌法,其中掷骰子比大小最为常见,也最有把握,围的一桌人最多,男男女女好不热闹。廖青走过去看了会,听着庄家不停的摇动骰子,丁零当啷声不绝于耳,晃动得人脑发胀。廖青从衣袖中掏出几锭碎银放在写有“小”字的方格中,小试牛刀。庄家将放骰子的圆筒倒灌在桌上,就在大家屏息凝神时庄家把圆筒移开,筒中的三颗骰子分别是一点两点和四点,庄家将“大”字边的银子都拨到了“小”字边上。没想到廖青第一把就赢了,出师大捷的他信心十足,吆喝声也大了许多。别人见他手气不错,半信半疑的跟着他一起买,第二把又赢了。廖青揣着怀里的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一扫近几日的霉气。接下来他又将赢来的钱分别投了其他几桌,没想到每一桌他都能稳赢。
“呦,这位公子好手气,不知能否带着奴家一起玩呀?”娇滴滴的声音从一片吵闹声中清晰传来,女子身姿妖娆,一身艳色红裙,用手半掩着脸颊,频频对廖青抛着眉眼。
这酥到骨头里的声音换是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廖青这等赌徒。他当即将赢的银票和银子往怀里一揣,笑眯眯道:“小娘子好说,这钱本来就是大家赢,既然小爷手气好沾一沾光自然没问题,可是小娘子可知好手气也是会用光的,小爷我可不能白白让人沾了这运气。”
“那是自然。”女子说罢半委着身子往廖青身边靠,她身上香气缭绕,红裙半遮欲遮着酥胸,举止间妩媚动人,姣好的容颜配上白皙肌肤,怎能不令人头脑晕眩。围着她近的几个男子转过身来欲调戏,“小娘子不妨跟着爷,爷赢来的钱全给你怎样。”
“是啊,小娘子,爷有的是钱,你跟着爷别说赢钱,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保准爷都罩着你。”
女子我见犹怜的唤着廖青:“爷。”那表情带着委屈带着羞愤,还有些撒娇的味道,分明是在说廖青不保护她,令她被别的男子垂涎。
廖青哪受的了被她激,伸手搂着她就往怀里带,瞪着周围众人,那架势只要谁还敢再说个字就要找人干架似的,众伙见了不免唏嘘,不哄而散。
女子娇笑着往廖青脸上亲了下,也不管此刻正身在赌坊,一点胆怯羞涩都没有。廖青得了这奖赏比赢了钱还高兴,美人在怀试问哪个男人不心生欢愉的,他心情好接下来手气更好,带着女子连着又赢了几把。索性廖青到也大方,赢来的钱多数都给了那个叫容容的女子,女子得了钱自是两眼放光,对这位财主逢迎屈就,任是他带着回了缘生客栈。
纤细素指捻着帘布一角,慢慢撩开的人影从帘布后露出,伴侍着两侧持刀男子面无表情的目注着前方,反是女子对前来之人言笑晏晏,挥了挥手让那两柱门神退远些,免得吓到人。不过她心中略有纳闷,面上虽未表露出来,淡淡笼起的眉宇却是出卖了她。
“姑娘,事情小的已办妥,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将家中内眷给放了?”说话声伴随着进来的是这家赌坊的老板,他本是永城内一个有钱的员外,平日没少干欺压良民之事,素来又爱招摇,往李招财府中走动不少。本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他头上,就是这张脸没事老想要出出风头,总也往人前凑,想让人放过他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