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的唇角猝然扯出一抹冷笑,像是看个陌生人般看着司夜离,低斥道:“我不知道身为一个妻子的本份,那么你呢,可否又知道身为一个丈夫的本份?”她面上含着笑,说出的话却是苦涩的,因两人距离靠的近又是低语,旁人都看不出他们面上有何不同,也不知他们其实早已剑拔弩张的情势。朝夕退开些两人的距离,勾起的唇瓣涩然而讥讽,“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能维持这份表面的平和已是很好,我确实比不上兰小姐会懂人心思,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妻妾间的关系,所以你要娶她我做足一个夫人的本份,待她嫁进门也绝不会故意刁难她,如此你要是还不满足,那就给我一纸休书吧。”省得他们一个个的看她不顺眼,轮流来找她麻烦。朝夕压抑着怒火,想起兰晴语先前无故的挑衅和现在司夜离莫名其妙的话,朝夕心中着实难受,本想好好清静的,她现在看到他们两个就烦,最好都别出现在她眼前。
朝夕起身想走,她已不想伪装自己去应付,在他面前她除了压抑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或许连活着呼吸都是错的,就因为她是宁浩的女儿,曾经被他诸多刁难,就因为无意中阻碍了兰晴语的好事,在她每次见着自己时从未给过好脸色,甚至还要反过来给她难堪,让她在众人面前成为别人的笑柄,这些她都可以忍。可是也请别拿伤害她为乐趣,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她没有对不起他们,就算有现在也全还了。
在听到她说休了自己时,他的动作先思维一步抓住了她隐藏在桌底的手,紧紧的摄住了她的手腕,那力度也不管她疼不疼,仿佛这样才能迫使她留下,也真的就让她继续跌坐回椅子里。那一刻,他一向冷静沉着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的,待到自己反应过来时朝夕正满脸怒视地看着他,挣扎着要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去。
他这算什么意思,她不过就说了句休书而已他就恼羞成怒了?莫非她自请下堂还不和他意了?他不是本来就没那么情愿要娶自己的,否则大婚那日又怎么容许她在府中出事。出事?她猛地一惊,也就忘记要再挣扎。她怎么会忽然对大婚那日有印象的?她又非那个朝夕,她是从异世而来入住在她躯壳里的灵魂,怎么会对那不是自己的过去有记忆呢?脑子有一瞬间的晕眩,正当她模糊的想要看清司夜离的脸时,房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推开。
随之而进的人身后随着李招财指派给她差使的两个丫鬟,聘婷的身影被暗夜笼罩,她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就那么定定地盯着司夜离和宁朝夕。看着他们两人亲昵的靠近着,她的眼中有熊熊的怒火,微眯着眼,双拳紧握,被宽大的袖沿掩住,只一瞬她脸上又恢复笑容,装的一如那个温柔端庄的小姐般拽着优雅的步子,朝司夜离另一侧走去。
“我还想来看看宁大人在做什么呢,没想到大家都在这里用餐呢,不介意我坐下吧?”她话是这么问,然而已自然的在司夜离身侧坐下。她一身嫩粉色裙装,妆容精致,簪着几支式样不一的步摇,端的是华贵而艳丽,就那么随随便便一坐就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将朝夕完全给比下去。朝夕则像个丑小鸭般在兰晴语的光芒下被显得无处遁形,将她的丑陋毫无保留的突显了出来。
而在兰晴语进门的那一刻,几乎是一瞬间司夜离就放开了朝夕的手。那原本被抓得生疼的手腕若非细腻的肌肤上还留有红色的一圈手印,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果然在他的心目中兰晴语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哪怕就算他们刚才的举动没什么不妥,他都会顾及兰晴语的心情,那么她呢?他抓着自己妻子的手为什么要在另一个女子面前像是做错事般即刻放开呢?原以为不会再有感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绵密的疼。她的眼神黯淡,垂下眼睑,明明是坐在自己房中,却像是占据了别人的地方那般想要离开,可她又不能,那么做只会引起兰晴语的戒心,被她看出自己对司夜离的感情。只是就这么坐着看他们在面前登对的一幕,就犹如坐针毡般那么坐立难安。
“你怎么过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这话问的好。她即将要嫁的未婚夫在别的女子房中,一待就是许久,她怎能不来,再不来他的魂魄都要被勾搭了去。他在廊檐下站了多久她就在远处看了多久,只是怕流锦会发现一直不敢靠近。虽然她看不清他那时眼中的情绪,但他的举动足以让她不安。她害怕,害怕这到手的幸福就要在指尖飞走,她是绝对不会将司夜离让给宁朝夕的,她的爱情需要自己去捍卫。
兰晴语接过丫鬟手中递来的碗筷,亲手给司夜离盛了碗汤,笑容明媚道:“我自然是来看宁大人的,听闻她房中的饭菜是李府开小灶做出来的,想必比起我们吃的自是要不同些,我这不来蹭饭来了,宁大人应是不会介意我一同用餐吧,对了,我来时还吩咐了灶房熬了燕窝粥端来,宁大人舟车劳顿身为女孩子要好好补补,该多吃些补身体的膳食才能应付接下来繁重的工作,不是么?”兰晴语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到理由去拒绝,自然也不好不让她来吃饭,谁让人家都说蹭了,脸皮之厚可想而知。
朝夕无语的看着这自说自话多出来的两人,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连蛮横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她是不是该腾个地方给他们呢,免得又来上演那番深情戏码让她恶心的想吐。
“兰小姐好心了,只是小七已吃饱,再说也不喜欢吃什么燕窝粥,真是辜负了兰小姐的好意。”訾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他正目光森冷的盯着兰晴语,转而面对朝夕时满含笑意,又恢复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对于他替朝夕的拒绝兰晴语并未生气,反是言笑晏晏的对身侧一个丫鬟道:“去看看燕窝粥好了没,再让灶房多弄几个菜,气氛这么热闹不多喝几杯酒怎么行呢,你再去拿几坛酒来。”她又吩咐另一个丫鬟。像是全然忘了訾夙方才的拒绝之意,索性更是兴致勃勃地说道:“燕窝粥本就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身为女子为了更美丽就算是喝毒药也会甘之如饴的,更何况是这区区的美容圣品呢。再说我同宁大人认识这么久还未一同喝过酒,借着这个机会宁大人是否也该恭贺我们?”她话中有话,既用燕窝粥抬高了自己的美貌,暗贬朝夕这么丑还不懂得保养,又公然的向她讨要祝福,明知朝夕约定不能公开与司夜离夫妻的身份,就是要她难堪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丈夫推给别人。
兰晴语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分,朝夕忍了又忍才没将他们轰出去的冲动。她淡然不语,将晚晚投来不安的眼神安抚住,此时的朝夕反而镇定下来,她倒想看看这个兰晴语究竟想怎样,看她还有何花招要耍。
“小姐,奴婢也去灶房看看吧,顺便让他们将冷掉的菜撤下换上烫的。”芷澜低首请示,虽然心里看这个兰晴语极不顺眼,但小姐都未曾对她发飙,她身为丫鬟敢怒不敢言,只替小姐不值,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会转变角色的主,直哄得相爷团团转,真当她是什么好人了,真正苦的是小姐才是。
“好,既然兰小姐有兴致本官又岂能不作陪。”朝夕瞥了眼被司夜离拿走的酒杯,索性也不要了,又拿了一副。兰晴语既是要挑衅,那么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最终要输,她也势必要站成笔直的姿势做棵傲立的松柏,不卑不亢的迎接她的挑战。
“小七。”訾夙心疼的唤着她,这两个字里包含着他无限的怜惜。这个傻女孩,为何一定要为难自己,一定要将自己遍体鳞伤才算甘心吗?她明明知道说出那句话是要自己心疼,却还是要答应那个兰晴语。为何要祝福她,她凭什么得到那不属于她的祝福?訾夙满心愤怒,隐在桌面下的手青筋暴露,需要多大的努力他才能压抑自己的怒火而非冲上去将那两个伤害朝夕的男女给揍一顿。他平日里非冲动之人,这是怎么了,因触摸到朝夕的内心,看到她黯然的眼底有着浓浓的悲伤,他竟也会心疼着她的心疼。
朝夕扬起个浅淡的笑脸,同样安抚着訾夙。她坚强而隐忍的侧脸刺痛着司夜离,其实没有必要那么倔强的,连他都能看得出兰晴语是在故意的挑衅,她又何必非要去理会她,有时候她就是这么的固执,固执的令人很是反感,一点都没有女孩子该有的可爱,又不懂得示弱撒娇,她有什么可吸引人的,令得那个訾夙能对她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