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叹了口气,关上门回到内室。筱渔去外间打水,整个房间里,空荡荡地,只剩下她一人。
桌上的茶凉了,阿箬索性将茶壶直接放到暖炉之上,那精致的陶器瞬间有了温度。
她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思索着容隐之所说的话,大兴皇室的恩怨纠葛,却无端地引出了贺兰旌的往事,容隐之在此说得轻描淡写,可在阿箬心中,那些话,却如金石掷地一般,给了她一阵猛烈地撞击。
贺兰旌的惨烈与决绝,从没像现在这样,直视着她,逼迫着她。
她咬着嘴唇,叹气连连。
屋中灯影有一丝摇晃,仿佛有凉风侵入一般。阿箬深呼吸一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道:“来都来了,何必躲藏?”
终于,一个人影从房梁上翻身越下,正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后,阿箬转过身去,看到离忧又恢复了一身劲装,表情有些冷冷的。
他没坐下,阿箬也没起身。女子嗓音有些嘶哑地问道:“你都听见了?”
离忧点了点头,而后,竟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想哭,便哭吧!”
离忧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旦出口,就像给阿箬的情绪加了最后一道助燃剂,她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喷薄而出。
她双手怀抱着离忧的腰际,身体因哭泣而不停颤抖,她止不住泪水,就像她止不住对贺兰旌的赞叹一般。
“我……今夜之前,我纵使明白身世,也还只当自己是姚关城中的那个小师爷,可今夜听了容隐之那番话,我……我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为了西楚究竟付出了什么,我……我不应该这样自私,不应该只想着自己的苟且,否则,我怎么对得起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对得起我身后无数枉死的西楚亡灵。”她激动地说道:“离忧,你该骂醒我的,或是将我吊起来狠狠地打,而不是,让我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的愚蠢。”
离忧右手环着她的肩膀,左手捧着她的脸颊,任那滚烫的泪水落满自己的手掌,他也始终没有松手。
过了好久,等到怀中的女子稍稍止住哭泣之时,他才轻轻松手,然后跪坐在她面前,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之音,说道:“阿箬,我见你哭,心很痛。”
阿箬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淡淡道:“你该笑话我的,笑我为何如此蠢笨、如此孱弱。”
离忧捧着她的脸颊,替她拭去眼角之下那刚刚滚出的泪珠,“我无数次盼着你能有幡然醒悟的一刻,无数次地提醒你,甚至以死相逼,可我,不能见你这般模样,声声欲断,泪入我心,你可知,我真恨不得提剑闯入皇宫,将那司马佑刺死了事。”
阿箬瞪大眼睛看着离忧,那往昔冷漠的目光中,此刻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怜爱与疼惜,“离忧,往昔你做的一切,如今,我都明白,你放心,我已不再是姚关城中那个只识躲避的元青箬,我要用尽一切办法,完成那个愿望,替我阿娘还有……母亲,报仇!”
离忧直起身子,再一次将她抱在怀中,他轻轻拍着女子的脸颊,道:“我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可我真不知,究竟是喜是忧!不过,我离忧此生,只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阿箬趴在他的肩头,问道:“什么事?”
离忧忽然歪过头来,轻轻吻了阿箬的额头,绵软冰凉的嘴唇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阿箬忽然通身一颤,有了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只有离忧,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住,而后语气坚决地说道:“那便是,拼尽全力,全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