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风中挺直了腰,将被拆下凤头的景泰蓝小凤钗握在手中,左右是两只身体庞大的雪白凶兽,一股霸道之气自然而生。
“你也不必太过沮丧——”辟邪倒是没想到,这么小一个丫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你还有什么保命的法子?”
“不是我,是你。”辟邪沉声道,“《无常经》上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有容乃大’。这话的意思你可明白?”
许仙仙暗暗在心里把这十六个字念了两遍,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此界乃是你的意识所生,万相由你心生。世事虚妄,境随意动。”辟邪一副高深的语气。
“你在曲解什么佛家语,”许仙仙回神,觉得这种说法也未尝不可。只是想到这是《无常经》上的话,被辟邪拿来这样一用,有些奇怪。她于是笑道:“这样未免太过狡猾,怎么说都是通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此界由你心生,万相随你意动。这里是你的主场,他不见得占优势。”
“那我也太猜不透自己的心思,五年前这里就是我从未去过的大漠,五年后还是一样的景象。”
“你要还是这么想,那怕是再五年,这里还是这个模样。”辟邪提醒道,“你不如……先感知感知?”
“我感觉不仅热,而且渴。”许仙仙认真道。
“主人要布阵?”三刀再次目睹了许仙仙挑开衣服上的精美刺绣中的金丝的行径,然后又毫不意外地看到她从腰间掏出几张黄色的“鬼画符”。外表酷似二狗子的三刀嘴角一抖:“主人可需帮忙?”
“仙仙,出什么事了吗?”两面看着许仙仙有些凝重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许仙仙忽然想起辟邪与她的谈话一向是在识海中进行,可怜了两个团子。以前他们不说话倒是没什么,这下倒有种背着自家小媳妇和隔壁的俏寡妇说了两三句话的心虚。
一想到自己与辟邪在识海中交谈时,两面和三刀眼中那诡异的安静。明明很紧张的许仙仙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看着跃跃欲试的两对肥爪子,她揉了揉两位的耳朵,实在不忍心拒绝:“两面、三刀,跟我过来!”
三刀呲着牙,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嘴里叼着一张比鬼画符还不如的黄符纸。为了努力不让唾液弄脏符纸,他一边向嘴里“呲呲”吸着气,一边狂跑。身后还是一片不知何时从沙地里钻出来的蛇群。
辟邪觉得是时候鼓励一下忙活半天的小丫头了:“你看,你心念一动,不就有蛇了吗。”
“正是。”许仙仙看着在沙地上飞驰的雪狼,内心得到些许安慰。
“奴家……奴家还需做些什么?”两面目睹三刀的惨状,热情都减了半。
“还好这金丝够长……”看着小丫头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两面觉得自己的狐毛都立了起来。
为了领悟匾额上的刀意,许仙仙常常在大月台上练刀,偶尔也看看一池生机盎然的荷花。故此于棠认定郡主是爱痴了荷花的,又听着郡主的吩咐说衣服上要多缀些金丝。稍加考虑后,便叫绣娘在月白色的流云纹锦缎上加了重瓣大洒锦,金丝织得密密的。
“于棠当真是懂我的心思。”许仙仙对着被绕了半身金丝的两面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全然把她当成绕线器,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辛苦了,原来你腰这么细。”那看来还得多绕几圈。
人身为玉肤雪肌美娇娘的两面默默无言,只有内心泪千行。
“主人,我回来了。”一连引了六处蛇群的三刀嘴也僵了,毛也脏了。回来一看到三刀金丝加身的处境,却顿时庆幸起来。
许仙仙捋着金丝,比两面笑起来还像狐狸:“接下来,就去找他吧。”
大漠的另一端,背着黑色重剑的白衣男子对着刚飞回来的朱鸟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朱鸟在男子头顶盘旋一周,落地化为一个红衣男子。
“我看见她了,她很弱,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筑基五道台。”一身红衣的男子肤色白皙五官清秀,眉宇间却处处透着轻蔑与不耐。“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他会有什么长进。没想到他还是老样子。”
“朱兄似乎忘了,我如今也是个不成器的筑基五道台。这里又是在鉴中,恐怕不占多少优势。”白衣男子轻轻一笑,那轻松的表情仿佛是在和朋友说着什么玩笑话。
朱雀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五年前就能做的事,非要拖到今日。今日事今日毕,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朱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微勾的一双桃花眼尽显风流。
什么叫何必当初?悔不当初!他最不该就是找了这么个天资卓越却跟块滚刀肉似的小子。说什么他都有理,说什么他都能耍无赖。一听他的话,朱雀就气不打一处来:“五年前的事?北门戎你还好意思提!第一次进山你是怎么光明正大地踏入了流丹阁山前的阵法?再说第二次我帮你打开的入口。我就走开了那么一会儿,你人找错了不说,居然还和人斗起剑来了!是谁说的身份不便要掩人耳目?谁说的——啊?”
“诶——朱兄,此言容后再叙,容后再叙。”北门戎难得看到朱雀这样失态的样子,笑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自知失态,一贯高傲的朱雀稍稍压低声音道:“总之很好对付就是了。你在沧海南境杀的人,可不比那小姑娘的头发少。”
“非也,”北门戎正色,看着朱雀微微皱起的眉头道,“我看她头发油光水滑的,保养得不错,不像是秃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朱雀揪起他的衣领,呼吸近在咫尺,“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说句玩笑话而已,朱兄何必紧张。我来商鼎,可就这么一件衣服,当心……当心……”北门戎咳嗽两声,朱雀脸上闪过一丝不喜,这才慢慢放开他。
“再得不到阴火,你就快死了。”朱雀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赤色的瞳孔阴沉得像是要杀人。